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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不用提袁夫人知道自家兒子要遠離建康平亂後的手忙腳亂,光是日常吃穿日用就忙活了小半天裝了兩大牛車,便是蕭寶信聽到信兒後,都不禁傻了眼。

朝廷有這麼缺人嗎?

這事兒還用得著謝顯?

皇帝當他是塊大青石板,哪裡需要就拍向哪裡嗎?

會稽郡的事這些天鬧的挺大,她在內宅都聽蕭司空提過,世家大族都不想去,不想憑白得罪那人,利益都分瓜的差不多,再去沒任何好處不說,指不定皇帝想借這一手又整治僑姓世家,都不願做橋板;皇帝又不想用寒門庶族,怕平亂之後後續被下絆子。

聽來聽去,連蕭司空都覺得謝顯是最佳人選,皇帝用得順手,還不怕得罪人。

再者,散倚常侍本來就是皇帝指使幹各種散活,指哪兒打哪兒。

“謝侍中有此子,死也瞑目.”

蕭司空感嘆,想想自家兒子一個被免職在家,一個成天不著家,作天作地,死他都不瞑目啊。

謝夫人這時才一拍腦袋,難怪這些天總感覺把什麼事兒給忘了,居然袁夫人的提議就這麼讓她就飯給吃了。

當下猶猶豫豫地就把袁夫人向自家閨女提親這茬給蕭司空說了。

蕭司空都驚詫了,這敗家娘們這麼大的事兒居然也能忘?那可是頂級世家!謝家!

公子世無雙的謝顯!

哪怕從閨女那裡知道亂世將至,國將不國,可是蕭司空骨子裡對世家那種憧憬與崇敬還是沒有絲毫消退。

提親?

這還用問他嗎,當然立馬答應啊——

咳咳咳。

“可以的.”

蕭司空悠然長嘆,“塞翁失馬,蔫知非福,古人誠不欺我。

袁家那親事退也就退了,誰也想不知表面上看起來好好個袁琛,背地裡爛到了根子,浪到骨子裡.”

“謝顯卻不一樣了,那是真有才華,真潔身自好,真真的一個有為公子,皇上提到他都讚不絕口.”

謝夫人撇了撇嘴,當爹的和當孃的就是不一樣。

“我不是尋思,他身子骨兒不行……”

“你找個武將,不還得怕人家英年早逝戰死沙場?謝常侍那就是身子弱,又不是有進氣沒出氣,沒三兩天可活了。

人世無常,誰知道誰能活到什麼時候?”

蕭司空不以為然,對謝顯的鐘意那是溢於言表。

“謝顯人家要相貌有相貌,有家世有家世,要才華有才華,你還不允許人家有點兒缺點?十全十美的人哪裡存在?”

“再說了,你嫁我的時候,就知道我一定長命百風?我都沒想到自己能活到今天.”

打仗那就是腦袋別褲腰帶上的事,拿命換取榮華富貴。

蕭司空後知後覺,自家閨女是知道未來事的啊——

“你先等等,咱再問問閨女的意思——”

說到閨女,謝夫人就嘔。

“你閨女那是相當滿意.”

大言不慚地就看上人家謝顯了,她都沒好意思跟他說,她這當孃的都臊的慌。

蕭司空一拍大腿,“那你還想什麼,閨女都看上的人,那肯定是錯不了啊,應了!”

閨女那是知曉未來事,聽見人心的,既然能看上謝顯,那肯定是知道些什麼啊。

指不定未來的關鍵就在謝顯身上呢,什麼身子不好,他手下那副將二十啷噹歲,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結果還不是英年早逝讓敵人一槍捅了個對穿死了?

他家以前那鄰居病歪歪,一年到頭就沒個精神頭,不是風寒就是氣喘,從打他記事起就那樣,一直到他升官發財,搬離那裡人家六十多歲了還勁勁兒的,靠死不知多少年輕力壯的漢子。

命,這事兒誰也保不準。

一聽蕭寶信看上的人,蕭司空成功地歪到了未來,只當蕭寶信坐觀全域性,盡在掌握——

那謝顯可能就是個制勝的關鍵吶。

蕭司空當閨女沒跟自己提,那是小娘子害臊,他們爺倆有他們爺倆的默契。

蕭寶信的技能,無論是蕭司空也好,蕭寶信也好,都沒和謝夫人及蕭寶山兄弟二人說了。

說了,他們也幫不上忙,沒準承受不了打擊,還會壞了事。

什麼事兒他們爺倆衝在前面,其他人消停地過日子就行。

蕭司空心底裡其實不太願意承認倆兒子都不是能擔起重擔的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可不願意承認不代表不是事實,心累。

所以一聽和謝家結親,蕭司空樂的鼻涕泡都快美出來了,姑且不說那麼大世家的謝家,就是單一個謝顯那也太值了。

當時就拍板兒給定了,大有你要不應,我自己個兒上門應了去。

謝夫人丟不起那人,又擰不過說一不二這爺倆:“那也得人家再提,我才好應。

不然咱們太積極,倒顯得上趕著求他們家.”

蕭司空直點頭,這話說的有理。

什麼楊劭,什麼袁琛,和謝顯一比都給比沒了。

他原本是個小士族之家,這在大家世族眼裡可不就是寒門庶族,做夢都想光耀門楣,自己也能將蕭家提升為大家世族,可那是透過幾代的努力,遠非他一人之力能為。

所以,他才與袁家結親,試圖以聯姻的方式迅速提升。

謝家主動提親,他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

早知道有今日,他還和袁家結什麼親,和那樣的人家都掉價,一窩子沒好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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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寶信自不知讓自個兒爹一頓腦補,歪打正著就成全了自己的心意。

她在想謝顯,那麼個身子骨,帶兵去平亂,也不知道身體受不受得住。

當時換了男裝就出了府,讓小廝打扮的木槿跑了一趟謝府,自己則在雅舍包了間房,直到將近傍晚謝顯才姍姍而來。

倒不是謝顯忸怩作態,實在是臨出發在即,宮裡宮外一堆人事等著他,直忙到傍晚他才回府聽到了口信。

什麼言玉一人一屋給他送行——

只要有名有姓的在他腦子裡過一遍,就沒有他記不住的。

所謂言玉,便是蕭大娘子了。

謝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風塵僕僕而來,果然推開房門便見蕭寶信,一襲男子華服,眉毛特意加粗,看上去英氣十足。

那肆意明媚的笑,幾乎閃瞎了他的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