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事隔間四個月之後的初見。

哪怕他們已經暗中藉著十七年的生辰禮你來我往了十七遍,真真切切看到眼前的這個人,還是睽違許久了。

未等剛出屋,清風明月便已將厚重的披風給謝顯披上。

出了屋子,更是在院中便打起了紙傘。

直到這時蕭寶信才發現天空下起了雪,極小的小雪花,若不是那把紙傘,她都沒注意。

謝顯顯然看到了蕭寶信的反應,心裡一緊,將傘推到一旁:“不必,雪並不大.”

“你別逞強,他們是日常照顧你的,最是知道如何服侍你.”

蕭寶信笑笑,完全不以為意。

本來就知道他身子不好,小心周到是對的,她還不至於因為這個有任何不愉快。

她這時才發現,謝顯似乎過份注意這些細節。

“原本和你說好的,你回來建康,我要給你接風洗塵的。

可是計劃比不上變化,倒叫我食言而肥……誰能想到,你去的時候還躲我躲的跟後面有瘋狗追似的,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我的人了呢?”

說到這裡,蕭寶信忍不住笑,抬眼就看見謝顯嘴角淺淺勾起,就那麼靜靜地望著她,黑亮的眸子裡只映著她一人。

溫柔的都快把她給瞅化了。

這人呀,當初有多避諱她,現在就有多膩歪,看人看的心裡跟有頭瞎鹿亂撞似的。

“你看什麼,現在才發現我好看?”

她逗他。

謝顯俊臉一紅,眼神就不自覺地往別的地方飄。

“大娘子一向……很好看.”

“那以前也不見你這般看我,見了我跟老鼠見貓一樣.”

說到這裡,蕭寶信忽然變聲,把嗓子弄的低沉了些:“蕭大娘子請自重……於蕭大娘子名聲在礙……蕭大娘子不可……”

“謝郎為了我這名聲可憂心了不少時日,也不知我該如何感謝才好.”

“噗!”

明月忍不住都要笑噴了,什麼‘謝郎’且不說,自來熟的嚇人,就蕭大娘子學他們郎主那幾句話他都聽了不下三四回了,簡直不要太像了。

噗哈哈哈哈——嗝——

讓自家郎主那涼涼的一眼掃過,明月什麼笑的心思都沒有了。

冰冰冷,心飛揚。

再笑,就輪到他讓別人笑了。

本來羞羞的,讓明月這麼一笑,愣是把心底那點兒羞赧給生生笑沒了,謝顯自我就療愈了,效果十分明顯,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之前我只是為大娘子聲名著想,並無他意.”

然後低聲道:“大娘子勿怪.”

“我怪你什麼?”

蕭寶信看著謝顯就忍不住想要與多說話,可是兩人相識日短,哪裡有那麼多話聊,於閨中私密話又有些於禮於情不合,所以也只是多逗弄他。

尤其看他語塞,被逼到無奈臉紅,就更有意趣。

這幾乎成了她的一種怪趣味。

如果不知他心意,滿心滿腹的全是她,或許還會收斂,明知他心悅她,她便放肆起來。

她曉得這種放肆於他,並不會認為她輕浮。

“怪你心裡都是我呀?”

她小聲說。

那小聲音輕飄飄,柔媚媚,像是在人心裡用羽毛悄悄掃了兩下。

果然就見謝顯臉騰地紅了,眼神灼灼,倒將她自己看的臉紅心跳,瞬間移開了視線。

!!

挖個坑,把自己給掉進去了。

前院於府門並不遠,一路上兩人儘量放慢了腳步,與其說是送謝顯走出去,不如說這兩人在地上往外蹭著走。

走過路過的下人們見了都禁不住發笑,人不痴狂往少年,這也太痴了,還不如站原地兩人聊,原地往外蹭是幾個意思?貴族,鞋厚且多,不怕磨破是麼?

可即便是這樣,眼瞅著也快出府了。

“送大娘子的賀儀,大娘子可還喜歡?”

謝顯輕聲問。

“謝郎有心.”

蕭寶信笑的見牙不見眼,笑容比冬日裡的暖陽還要更耀眼。

“都十分喜歡.”

說著還左右晃了晃身體,顯擺她身上那塊玉佩,十足的俏皮可人。

其實謝顯早就瞧見她掛在腰間他送的玉佩,頭上戴著的是他的簪子,手上是他的跳脫,耳環也是他送的。

那心裡就跟灌了兩勺蜂蜜似的,甜的發齁,齁的鼻子直髮酸。

原來光明正大擁有她是這麼幸福的感覺。

可以明目張膽地看她,毫無顧忌地與她說話,隨時送她想送他的東西。

與以往偷偷摸摸放在心裡對她好,那滋味更好上不知千百倍。

若不是在蕭府,蕭寶信又是身上有功夫,脾氣火爆,他真想一把抱住她,緊緊的,再也不撒手,直接扛回謝家。

最好有一種仙術,把她放變了,就放在她的懷裡,日日夜夜將她帶在身上。

“……還有三個月又七日.”

謝顯不自覺地嘆出了聲。

蕭寶信一愣,頓時就笑噴了,讓你悶騷,讓你各種憋著,現在婚事定下來他倒急上了,有打臉自己這麼爽快的嗎?

謝顯就沒想到自己七彎十八拐的肚腸,平時說一句話,肚子裡得存著百八十倍的量,今天居然就把自己心裡最隱蔽的話給順口說出來了。

而且,是當著蕭寶信的面!

謝顯臉熱辣辣的,感覺都要把自己的臉皮給烤熟了。

丟人啊!

“知道謝郎沒有那麼排斥這樁親事,我也就放心了.”

蕭寶信‘善良’地替謝顯找回面子。

是她未來的夫婿,誰丟人也不能讓他丟。

謝顯:……

“我並沒有排斥與大娘子的親事。

其實……”

來了來了來了,明月激動啊,他覺得自己比兩個當事人都激動。

他家郎主終於得償所願,跟心上人表白了。

結果耳朵才豎起來,就見蕭府管家帶著楊劭往裡走,正碰個臉對臉。

楊劭臉上那叫一個尷尬,從磨磨蹭蹭出了家門到蕭府他就渾身不得勁。

他是不想來蕭府找不自在的,可是已經結了親,連婚期都定下來了,元正不過來拜年實在是太失禮。

他便是再不稀罕蕭敬愛,可還有蕭中丞、蕭司空在,禮數不周那是打他二位的臉。

他是結親,還不想結仇。

於是他在楊母的幾番催促下才來,結果他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