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讓你來問?”

謝顯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也直言相問。

潘朔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太后只叫她四下裡探探各世家的意思,倒沒有指名道姓讓他來問謝顯。

“是我,的看法.”

說著嘆了口氣,“太后自然希望皇上別作妖,該怎麼樣怎麼樣,在太后眼裡皇上也好,皇后也好,太子也很好。

一旦改立儲君,那還不打爛桃兒了?”

“太后希望家和萬事興,尤其皇家要是亂了,可不止是家亂,整個大梁都不得安生.”

謝顯點頭,“太后說的有道理.”

“可是我看皇上的意思,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認準新安王了。

昨天還和我私下裡說,讓我多與新安王親近,新安王也是對我親近有加。

我看這孩子那性子可沒半點兒隨了劉貴妃,竟像足了皇上.”

謝顯所住的院子現在正動工改造,他自己則住到了扶風閣小住,今日便是在扶風閣招待潘朔。

沒多久明月便進來請示,無非是木料不夠,人手被謝三爺給支走了。

謝顯便叫去管家處支銀子,人手再從其他地方調來,如此各種。

明月走了,潘朔滿肚子好奇:“你這是幹嘛?”

誰家娶新娘子也沒她折騰,生生又將院子給擴了一半,特意還花重金打了梨花木的各式傢俱,四處採買各式花卉。

謝顯沒理他,他只怕給不了蕭寶信最好的。

可惜成親在即,沒有更多時間參詳她的喜好,三月他們就成親了,可元正剛過就被宣城公主召進了宮中,往來書信都是個奢望。

這些思念,只能透過為他們兩人未來的家做出努力而稍稍緩解。

並不接潘朔的茬,反而直言不諱將話題帶回了潘朔的問題。

“我並不認為太子有為人君的才能.”

潘朔的嘴驚成了個蛋形,謝顯這是選邊站了。

“你支援新安王?”

半晌,謝顯才重新開口,溫茶的暖爐煙氣嫋嫋,將他的臉籠著半隱半現看不大清。

“不管最後誰勝誰負,都會對朝局產生巨大的震盪。

皇上易儲之心如此強烈,這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這個過程時間越久,傷害就越大,我們能做的就是讓整個週期快速度過,那樣產生的餘震還能小些.”

潘朔是愣了些,可不傻。

要不然不能在潘太后面前如此得臉,把太后哄的心花怒放,跟他比跟親兒子都親。

也是個想做實事兒的人,就是性子愣,衝,有時愛義氣用事,卻不是個沒心眼子的。

謝顯這麼說,明明白白地跟他交底的。

其實誰當儲君於潘朔都那麼回事,潘太后還在,他們潘家滿門榮耀,一旦潘太后不在了,他們也蹦達不了幾年。

但他現在侍奉的是玉衡帝,自然是玉衡帝怎麼說怎麼是。

更何況還單拎他出來,讓他親近新安王,這分明是看中他啊,他怎麼能讓皇上失望?

吃完了謝顯這顆定心丸,更堅定了潘朔的選擇。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謝顯笑,“潘兄一向通透,該怎麼做早已瞭然於心.”

潘朔這酒喝的爽,咧嘴一笑:“玄暉這話說的我心裡痛快,都當我是個傻子,就你能透過表象看本質!你真該和皇上多說說,皇上最信你啦.”

謝顯笑著搖頭,不著調也是真。

二人就一人酒一人茶,聊了大概一個時辰,潘朔又拎著空酒壺走了。

說是交給手下去辦,可他要不去盯著,就心裡總沒底,怕被人忽悠了用了質量不足的材質。

玉衡帝當個重中之重的差事給他,那以後肯定是要過去——就照現在這明顯充沛的感情,還不能少去萬一發現偷工減料,倒黴的可是他。

潘朔走後沒多久,謝顯獨自一人飲茶,然後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轉身一看,赫然是楊劭。

他頭戴斗笠,一身藏青色褲褶服,從容自若地竟是自屋裡走出。

謝顯起身,錯愕地道:“楊兄所為何來啊?”

楊劭止住腳步,衝著謝顯一拱手,目光灼灼。

“想向謝兄借一物.”

“何物?”

謝顯很快恢復了平靜,伸手往身旁一順,“楊兄請坐,不妨邊飲茶邊聊.”

楊劭沒動,“你的頭.”

謝顯微微一怔,繼而笑了。

“楊兄若要,敬請取走便是.”

楊劭嘆了口氣,知道嚇不到謝顯,就沒意思了,悻悻地坐到了謝顯身邊,原本潘朔坐那位置。

“謝兄膽量過人,楊兄佩服。

你也不問問我是怎麼進來,又為何偷摸摸進來,也不喊人。

你究竟是膽大,還是過於信任在下?”

“自然是信任楊兄.”

謝顯這時方喚人進來添茶具,結果看見裡面堂而皇之坐著個人,愣眉愣眼來回看了楊劭好幾眼,他明明守在外面,沒人來訪,這人究竟是何時進來的?

“是是是是、是.”

有謝顯吩咐,下人不敢怠慢,連忙送上一套新瓷器。

楊劭牛飲一般的灌了兩盞,長出一口氣。

“我沒向謝兄撒謊,真是想借謝兄的頭一用。

有些事,就我自己這腦袋,想不清楚,想求得謝兄指點一二.”

“只是登門入室又不方便.”

謝顯再度給楊劭續杯。

茶道自有它一套完整的運作,外行也就看個熱鬧,楊劭就是看八百遍也不覺得那茶水的滋味有甚改變。

只是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般,看得楊劭眼花繚亂,看後也只覺得謝顯氣度翩然。

不愧是世家公子,那風度舉止就遠非他這粗鄙武人所能及。

他若是小娘,也喜歡這樣的啊。

“屋裡只你我二人,楊兄有話但說無妨.”

謝顯輕輕舉起茶盞,呷了一口。

楊劭:“太子舍人殷青曾聯絡我.”

謝顯微微挑眉,太子這麼快就有動作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直接將手伸到了皇帝身邊,著實在是一招險棋。

他知道那殷青,是殷家嫡子,不過其母早逝,而他不容於繼母範氏,年少時就曾有被範夫人虐待的傳言流出,甚至因此被皇后訓斥。

之後得皇后賞識便留在太子身邊,是太子心腹。

此人才華橫溢,只是為人偏激,喜好劍走偏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