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薔能說出這番話來,其實就已經表明了立場。

第一時間就想到周家遷怒蕭寶信,平日裡肯定沒少受周氏話裡的機鋒,知道周家的心思。

“你想多了,可能是周氏和我天生不對盤.”

王薔搖頭,以前和褚四郎定親,兩家偶爾也有走動,周氏待她還算客氣,是王家倒了之後,態度陡變。

不能說是蕭寶信的關係,王家沒倒周氏再看不順眼也不可能這麼外露。

話是這麼說,內情究竟如何蕭寶信和王薔心裡都明白,肯定沒少挨敲打。

蕭寶信心裡愧疚。

按說週四孃的事兒,錯全在她周家,如果說週四娘死後,周家遷怒還有情可原。

可是蕭周兩家不睦卻是從週四娘被趕出建康城就開始的。

一家子三觀不正,受害人反倒被她們當成加害人。

跟這樣的人家,沒處說理。

褚令姿平日裡和長房來往不多,和周氏差了那麼多歲,又是姑嫂關係,所以面兒上還是挺和樂的。

聽王薔這麼一說,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和王薔更親,小時候一路長起來的,自然更偏向王薔。

連帶著對周氏的觀感也不好:

“她和你不對盤,就是和我不對盤,以後咱們遠著她!”

瞬間就表明了立場。

然後又拉蕭妙容:“以後咱們都是要嫁進褚家的,肯定少不得一些勾心鬥角,雞毛蒜皮,咱們交好,以後可得一條心.”

蕭妙容點頭:“正是,合該如此.”

王薔和蕭寶信面面相覷,這倆人如此合拍,也是……幸事。

正這時謝婉帶著‘重謝之禮回來了’,眾人便從週四孃的死訊所帶來的陰鬱中跳出,轉而關注她帶來的東西。

一個四四方方的檀香木盒子,開啟來是八支大小各異的毛筆。

筆桿素著,只刻有白馬作字樣,這是大梁最有名的製作毛筆的工匠坊,號稱白馬坊,出自琅琊顏氏的旁支。

這一套八支出自白馬坊經典之作,一套筆就要五十兩。

是以狼毛、鹿毛、狸毛混合製成的兼毫筆,其中兩支其一是新近流行的松鼠尾製成的鼠須筆,另一支取自野山兔項背之毫製成的紫豪筆。

雖然她們也都是世家貴女,可也不是哪個小娘子都能用得上這套筆的,所謂的重禮,真的是相當重了。

蕭寶信看不出這套筆好在哪裡,但謝婉能說得出重禮,該是很重了。

蕭妙容卻是精通畫作的,於各色筆墨絕硯卻是行家裡手,一打眼就知道這是上好的東西,眼睛都放光了,跟黏這套筆上了似的,再推辭客套就顯得假了。

“我太喜歡了,這太貴重了,七娘子,我給你畫一輩子畫像!”

蕭妙容撲上去,就差抱懷裡了,任誰都看得出來是真心喜歡。

褚令姿:

“你這禮……你說你讓我在你後面送什麼……”扎心哪,起點太高。

“你不用送了,你們都不用送了,有這套筆我就心滿意足!一輩子給你們畫!”

蕭妙容笑的見牙不見眼,大包大攬了所有的活計。

一句話把大家夥兒都給逗樂了。

“你看,我這禮還送對了.”

謝婉也笑,看蕭妙容這麼喜歡,她自己也開心。

方才屋裡的沉悶一掃而空,幾個小娘子湊到一處又聊起了小時學書畫時的趣事。

直到傍晚用了晚膳各自才回了府。

臨走時王薔小聲與蕭寶通道:“你好生養著身體,現在你的平安才是最大的事。

我與你說的事,也沒別的意思,有些人小心遠著也就是了.”

兩人離的近,蕭寶信哪怕不刻意觸碰她,也能聽到王薔的心聲。

並不是王薔敏感,而是平日就被周氏敲打過,知道週四孃的事兒都成了周家人的心病。

這一死,王薔心裡就犯了嘀咕,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蕭寶信現在非常時期,萬一沒有防人之心,讓人算計了,王薔自己心裡就過意不去。

不像她不知道,她知道了卻還不提醒蕭寶信,那和幫兇又有甚區別。

所以,就也顧不得背後不論人是非了,先讓蕭寶信有個防備之心。

蕭寶信如何能不知王薔這番心思?

“十五娘一心為我,我知道好歹,只是恐怕因為我讓你在周氏面前吃了掛落,是我的不是.”

“這是咱們的緣份,還能因為她姓周,就生份了?”

王薔笑。

王薔現如今在褚家地位有些尷尬,卻還能在這時站到她這邊,堂而皇之地到謝家來看她,顯然就沒顧著周氏的情面,這讓蕭寶信如何不感動?

王薔在褚家是望門寡,過繼了褚氏旁去的兒子,周氏卻是長房長媳,給褚家生了兩個兒子,明顯不在一個重量級。

“好,咱們不說這些.”

蕭寶信笑,一路將她送上車。

謝婉見兩人一路走一路說,當場也沒說什麼,送走了人才問起蕭寶信,進門她聽了個尾,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看情形好似有事。

蕭寶信也沒瞞著,一五一十就同謝婉說了。

“咱們以後都離周家人遠著些.”

說完,和蕭寶信分手就去了袁夫人的院子。

這不是她們小輩之間的小打小鬧,看意思周家都少不得記恨上了,還是需要和長輩通通氣的。

也免得將來在場面上見到了,長輩不知所以,給硬湊到一處惹出是非。

蕭寶信心裡不甚舒服,固然有莫名被記恨了的惱怒,其實多少也有些感慨一條性命就這樣沒了。

等晚上謝顯回來的時候,蕭寶信少不得問起了週四孃的事。

謝顯聞言,只是皺緊了眉頭。

周家已然被排出了政治中心,建康城根本沒人關注,週四娘死的事,他也是聽蕭寶信提起才知道。

“我叫明月去打探打探.”

然後看了看蕭寶信:“別多想,與你沒關係。

她想毒殺你時,可是當真下了手,沒半分留情.”

蕭寶信點頭,“我知道.”

又道:“只怕週四孃的死,不是說的那麼簡單。

你也小心防著些.”

“放心,他們家現在已經落魄了.”

謝顯沉吟半晌,將明月叫了進來,不只讓他去查週四孃的死,甚至整個周家的人員,包括外嫁女嫁進了哪家,平日的人際往來一併都讓明月去查了。

為的便是防患於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