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十二郎忿忿地站起身,表示和蔡二郎同一陣線。

“分明信口雌黃的人是你,你別仗著謝家的勢在這裡胡攪蠻纏!”

說著又衝謝顯去了:“謝僕射,你就不管一管嗎?”

被點名的謝顯,手指輕輕彈了下桌案,清風這才閃開身,讓謝顯露了個臉。

屋子裡只有他坐著,其他人劍拔弩張,大有分分鐘擼胳膊挽袖子打到一處的架式。

可謝顯就那一個冰冷的眼神,氣勢就足夠秒殺這些小碎嘴。

要耍潑就耍到底,其實他還真想看他們打到一處。

光動嘴算什麼英雄好漢——主要是吵都吵不到正處,看著一點兒緊張刺激的感覺都沒有。

“既然你們各執一詞,各不相讓,我想便是吵到天黑,也還是這個結果——”

謝顯淡淡地道:“不如,報官吧.”

然後看向清風。

清風愣了一下,沒想到郎主會有這樣的操作,回過神來立馬就領命走了,除了‘是’,多餘一句廢話沒有。

屋裡的三個人都愣在當場。

“你什麼意思,謝顯!”

蔡二郎氣的腦袋都要炸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我是看在咱們兩家是親戚的份上,給你留臉面,才找上的謝家,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顯緩緩起身,明月在一旁連忙上身扶了一把。

“意思是我公斷不了,想要公斷,就上公堂.”

邊說邊往外走,眼瞅著謝顯這是要甩手不管了:“府裡事多且雜。

九郎,嬸孃生產,家裡有祖母有你伯孃、嬸孃,你不必擔心。

既然是人家找上門來,總要論個是非對錯,否則被人潑了髒水,說咱們謝家仗勢欺人便不好了.”

“你且與郗公子、蔡二公子一道去官府理論,若你無辜,我便要看看是誰敢汙衊我們謝家!”

話音落地,人已經出了房間。

謝晴三人面面相覷,然後又各自別開視線。

謝顯是捨出他來了,要的就是他個問心無愧。

若是他的鍋,謝晴想……這是往外甩鍋,不想給他背呢,還是另有打算?

當然,他是問心無愧的,可是謝顯畢竟不知道啊,所以,這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家阿兄直接把他給斷了啊,管他是不是無辜。

謝晴:我這回謝府才一天,都經歷了什麼?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沒一會兒明月返身回來,正色道:

“郎主擔心幾位在此等的心焦,差小人過來問問,幾位是繼續在這裡等官府上門,還是我們府裡派車給幾位公子送過去?”

三人:“……”

蔡二郎拂袖而去,這就是趕人,不走還等人家親自動手嗎?

郗十二公子冷冷地看著謝晴。

謝晴:“去就去,你瞅我做什麼?難不成還要和我手挽著手去?”

明月跟在後面:“郎主吩咐,我跟在九公子身邊服侍著.”

謝晴就跟他的名字一樣,立馬那張臉陰轉晴。

謝顯在謝傢什麼地位,自來他就清楚,人家是天上的月,他就是地上的泥——現在就更不要說了,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在謝家地位定然愈加超然。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謝顯身邊的人那個頂個兒都不是簡單人,到哪裡都被人高看一眼。

有時候甚至比他們還要有威勢,畢竟誰的身邊人代表的就是誰,那可不是誰都能使喚動的。

謝顯讓明月跟著,那至少說明有心跟建康令把謝家給抬出來的。

這樣,他就放心了。

……居然久違地感受到了來自謝顯的關懷,他有點兒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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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顯處理完了糟心事,轉身就回了主屋。

蔡二郎和郗十二怒氣衝衝,自然沒坐謝家的車,人家來謝府就坐著自家牛車過來的,做夢都沒想到謝顯給他們來這一套。

要報官需要他報?

他們自家沒有僕人,自己沒長嘴嗎?

蔡二郎氣炸了,走起跑來虎虎生風,把郗十二都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明月也只跟得上郗十二了,快走兩步到跟前大禮相見:

“我家郎主吩咐小人轉告公子,為免公子所言郎主以官威相壓,所以已經差人去郗府請郗廷尉.”

說到這裡,明月笑了:

“廷尉為九卿,謝郗兩家也算勢均力敵,廷尉又與我家郎主同朝為官,身為同僚,只比我家郎主顯貴,這回無論建康令如何判,十二公子都不至於說我家郎主仗勢欺人,耍官威了吧?”

說完,極有禮貌地一躬身,轉身到謝晴身邊,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雄糾糾氣昂昂地走了。

郗十二郎的牙都要咬碎了。

去通知郗尚書都好過通知郗廷尉,好歹郗尚書還是隔房的叔父,待他們長房的子侄一向和藹可親,就是來了也不至於苛責他。

可是說起他那位祖父,卻是剛正不阿的臭脾氣,在家裡說一不二。

而且,看不上他。

郗十二小時候就知道,郗廷尉不待見他,和哪個孫子都能說上幾句話,唯獨見他從來都是淡淡的。

以前小不懂事,後來漸漸大了,從顧夫人嘴裡就透出來了,是怪他剛生出來沒多久就死了阿爹,疑心是他克的。

他還小,又沒了阿爹,雖然阿孃寵著,驕縱放肆些,那也只是在外人面前。

當著郗廷尉,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怕的渾身都軟了。

一聽明月說去告訴了他家祖父,郗十二郎整個兒心都折個兒了,以往無錯在祖父面前他都沒落著好臉了,這一次——

自然錯的是謝家,可是他拿不準郗廷尉會不會為他這個不受寵的孫子出頭,和謝家槓上

“公子,咱們走吧.”

旁邊的小廝猶豫著上前勸道,再不走,是想當棵樹一樣種到謝家地上嗎?

郗十二郎怕郗廷尉,他身邊心腹小廝如何會不知,怕你說你就別整這一出啊,找上門來跟人家懟。

“這一次分明是謝九公子的錯,廷尉定然不會怪公子,再者,失的那個也是廷尉的曾孫啊.”

說的有道理。

就是不知道祖父講不講道理。

郗十二啐了一口,狠聲道:“謝九,算什麼公子?不過是個謝家庶出的小子!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