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人民永遠會感念僕射大恩.”

一直以來,柔然對大梁也好,對前朝也好,不是沒有過交好之意,也有過類似請求,但一概被否,沒人幫他們。

使臣此行,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成功。

阿那魁也是抱著……萬一行呢,這種心情。

把親妹子都捨出去給大梁了,再有之前曾出兵助過大梁,能算是籌碼的也就這些了,但誰也都知道,交易就是交易,過期無效,你不是沒收到好處的。

但,這次卻成了,皇帝官方同意派工匠和醫生過去,這是一個明確的訊號,大梁與柔然明確建立同盟的訊號。

以後哪怕是在面對東吳西吳,那都是不小的籌碼。

柔然使臣明白,這位權傾朝野的謝僕射不可能不明白。

謝顯低頭淺笑,“使臣言重了.”

就這舉手投足間最自然的一面露在柔然使臣的眼裡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以往只是拿謝顯當位高權重,必須討好的僕射來看,單就容貌而言,委實令人驚豔。

他就是個男子也不禁贊上一聲漂亮。

……按他的眼光,九公主掄了一圈居然都沒掄上這位謝僕射。

那就不能懼蕭寶信那彪悍的名聲,畢竟大梁的駙馬他們九公主也不是沒盯上過,沒搶到手而已。

那純粹是眼瘸吧,看上個老棒子?

自從知道柔然人民的好朋友諸葛復監守自盜把他們九公主給娶回去做了續絃,之後又躲著不見面,這位柔然使臣心裡就再沒這麼不待見過一個人。

謝家的牛車,從來都是最奢華的,沒有半分炫富的意思,只是儘量怎麼舒適怎麼來,寬寬敞敞的坐上四個人不成問題,茶水點心都備著,車裡還燻著香。

說句土老冒的話,柔然使臣沒享受過。

更不要提建康城紙醉金迷的小日子,簡直堪稱人間仙境。

如果有人向他拋橄欖枝,讓他留在建康城為大梁所用,他是巴不得的。

可惜,也許他就不是多驚才絕豔的人才吧,就沒人有這跡象。

窮人窮命,也沒輒。

“咱們為人做事,但求無愧於心。

既然出仕為官,不管是為百姓也好,為各自的志向也罷,自然是盡力做好。

使臣此行,也是為柔然百姓日後的生活考量。

柔然人雖非我大梁百姓,但天下人皆知,興百姓苦,亡百姓也苦。

裡外苦的都是百姓,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如果能讓更多的人過的更好,那我又何樂而不為?”

“有些話不必說太多,說多了就是空話。

說出來,可能世人皆未必相信.”

“既如此,做到無愧於心便是.”

柔然使臣連連稱是。

不過心裡到底有幾分相信,也就他自己明鏡似的。

“……只是皇上心繫臨海公主。

公主是為大梁與柔然的世代友好而下嫁,不料剛嫁過去柔然便已大亂,之前使臣雖說也上交了臨海公主的信,得知公主一切安好。

但皇上與公主畢竟是一家人,公主遠嫁萬里,難免還要請柔然王多加照拂。

但凡稍有行差踏錯,柔然王能多多包容也好.”

說到這裡使臣才聽到音兒。

沒別的,鞏固臨海公主的地位呢。

一個代嫁的公主而已,誰不知道是從宮女裡選出來的呢?都是假的,但人家說是真的,他們也都當真的受著。

尤其現在臨海公主可不只是和親公主,還是一個符號型人物。

別說稍有行差踏錯,柔然王要想世代與大梁交好,就得好好捧著這位。

至於謝顯對柔然也好,北吳境內之事瞭如指掌,洞若觀火,柔然使臣是對臨海公主一絲懷疑也沒有的。

日常在柔然王后院待著,身邊幾個丫環下人都是有數的,往外傳訊息就更不可能了,沒那條件。

“公主現在是我柔然王妃,我王向來愛重有加,這一點還請皇上放心,僕射放心。

就是……”使臣猶豫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從他來建康就沒人關心過這個問題。

“那個……益陽縣主還未進入柔然便因長途跋涉而流產,大出血而亡.”

“當初事關急緊,我王不敢在路上多有耽擱,哪怕哀痛欲絕,也只能將縣主埋骨異鄉.”

柔然使臣一邊說著,一邊看謝僕射的臉色。

居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所以說,是在意料之中,還是這本就是無關緊要之事?

使臣不得而知,但該說他還是得說。

“這一次我奉王命,回柔然途中,會將縣主的棺材一道運回柔然,又側妃之位下葬,以表對大梁的友好,以及對益陽縣主的深情厚誼.”

謝顯:“柔然王是重情之人.”

多餘一句話沒有。

意外?

他當然不意外,臨海公主臨行受永平帝之命在途中務必下手除去益陽縣主,他第一時間就已經得到了訊息。

永平帝只以為這臨海公主是層層選出來的最合適的宮女,可這‘層層’都在謝顯的控制之下,選出來的自然也是他意下之人。

下手毒殺嫡親的姑母,謝顯也只能說上一句果然是塊當皇帝的料子。

心狠手辣,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益陽縣主本來與他舊有瓜葛,永平帝親自下了口諭,謝顯自是隔岸觀火,並沒有現身幕前的意圖。

螳螂捕蟬,玩兒的就是心跳。

益陽縣主從高高在上的安吉公主一路走到山窮水盡,都是她一步一步腳踏實地作出來的,怪不得任何人。

事實上,早在她在建康城醜聞鬧的人盡皆知,不惜鋌而走險與阿那魁私奔去柔然就該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大梁皇帝該以什麼樣的偉大心胸包容這種玷汙皇室尊嚴的縣主遠嫁異邦?

柔然使臣估摸著,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總該謝顯會有些什麼交待的。

結果一直將他送回驛館,謝顯愣是多餘的吩咐沒有。

都在問一下柔然的風俗習慣,聊話家常。

他懵了:

“以後恐再難見僕射一面,僕射還有何吩咐,或與我王的話,我或可代為傳達?”

謝顯略一沉吟:“此番去柔然的醫生也好,工匠也好,固然是重金利誘,又肩負大梁向柔然傳達友善。

但畢竟離家萬里之遙,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還望柔然能善待之。

若有思念故土者,期望五年之期滿,柔然王能予以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