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草已經到位,各州府存糧不多。

若是再將戰線拖長,只怕北吳軍不打過來,各州府持續無糧,也要鬧民變。

朝廷再想籌集糧草也沒的籌集。

謝顯不說假大空的話,向來有一是一,尤其這等關鍵時刻。

蕭司空心裡有了底。

趁著糧草、銀子全部到位,士氣高漲,著薛敬兒帶兩萬馬匹趁後半夜人困馬乏放火偷襲北吳軍,連夜追殺出去三十里地。

一場仗打勝了,振奮軍心,在那之後又接連打贏了幾場小規模的戰爭。

整個大梁士氣算是徹底恢復了。

雄糾糾氣昂昂,不知道的以為丟掉十幾座城池的不是他們大梁,而是北吳呢。

北吳那邊自然是冷靜,看得透徹,可軍心不可逆,大局雖然未改,但接連幾個仗失利,于軍心不利,人心浮躁。

下邊不穩,上面難免就急於求近,也想打幾場勝仗,兩邊戰事再度激烈起來。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個月,勝負各半。

直到北吳後方傳來訊息,柔然忽然大舉進軍北吳,已然攻佔了五六座城池,吳王徹底怒了,當即拔刀就把桌案都給砍了。

“柔然人出爾反爾,明明大軍出發前已然給足了他們好處!”

“兩族還是連姻,居然這般扯我大吳後腿!”

可是撤軍回去也不現實,吳王敢肯定他前腳撤,南梁後腳就得跟進。

又等了兩天,柔然又攻下了一座城。

吳王沉不住氣了。

他怕這邊南梁沒打下來,自己那幾座城都讓柔然給打秋風掃走了。

恨的牙都讓他給咬腫了,腮邊腫成了小拳頭高。

不能不撤了。

“不若,分兵而撤之,咱們固守不出,先行撤軍三分之一,回防,狙擊柔然。

剩下三分之二,先觀其行勢,再決定是固守,還是後防.”

說話的人三十多歲,刀條臉,細眉長目,一把山羊鬍,正是梁人殷青。

於廢太子一案被玉衡帝打包到廣州流放,在那之後鼓動廣州刺史謀反,以響應江州刺史。

結果,以失敗告終之後,殷青看明白了大梁局勢,徑自北上投奔了東吳王,也就是現今的吳王,深受重用,無所不應。

殷青當然不願意費盡全力鼓動吳王南下征伐就這麼草草收場。

可他也看出來了,吳王興致盡失,心都懸在柔然邊境上了。

畢竟那才是北吳的大本營。

至少南下征伐了十幾座城池,打到現在也還佔據七八座,至少在勝負方面,北吳佔上風。

現在撤回去,也不算敗興。

一番話說到了吳王心坎裡:“那就依侍中所言.”

殷青受吳王厚待,早於年前就封了侍中。

殷青抱拳拱手:“陛下英明.”

“大梁局勢急轉直下,幾年內休養生息也很難回到鼎盛時期。

如今的永平帝目光短淺,格局小,又愛猜忌,難成大事.”

“只可惜,那毒沒要了謝顯的命.”

吳王點頭,可惜:“一次不行,那就兩次.”

“毒不行,直接就派刺客上,永平帝小崽子不是倚重謝顯嗎?就把他弄死,朕就不信了,他還能蹦躂幾天!”

“來人,撤兵.”

殷青:“微臣留下.”

吳王沉吟:“給你三個月時間,這邊局勢穩了,立刻回京.”

“遵命,陛下.”

於是,當天晚上吳王就帶著三萬人馬回防柔然。

至此北吳閉關不出,任你大梁罵上天去,把吳王祖宗十八代都給帶上,人家就是沉得住氣,堅守不出。

謝顯看到回傳,笑了。

還沒等高興,把好訊息回稟給皇帝呢,皇帝那邊卻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永平帝這邊一直心繫前方戰事,睡覺都睡不著,幾天了半個時辰都很難維繫,於是私自加大劑量,喝了大量的安神湯,安神藥,結果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沒醒。

多福驚了,怕直接給喝死過去,朝會是開不了的了,直接就派人去將謝顯給請進宮裡來了。

好在還有聲息,謝顯便著太醫院會診。

可惜誰也不敢出那個頭,怕萬一說錯了,是抄家滅族的罪。

謝顯只好與院判商議給皇帝灌下催吐的湯藥,有謝顯頂著,誰還有二話呢,好壞也輪不到他們頂缸,一直折騰到快下午了,也不知道是讓他們給折騰醒了,還是藥勁過了,永平帝悠悠轉醒。

整個人都是懵的,就見御醫們跪了一地。

“徐州急報.”

謝顯湊到皇帝身邊。

皇帝一聽眼睛就亮了,又醒了大半。

“怎麼朕的御醫都跪在這裡?朕是怎麼了?沒事就都退下吧,徐州急報——可是好訊息?”

御醫們長舒一口氣,魚貫而出。

論忽悠哪家強,謝家郎主屬第一,比不過呀比不過,忽悠到皇帝頭上了。

“陛下可以著褚護軍前去與北吳和談了.”

哈?

和什麼和?

“朕還失了半個徐州,丟了七八座城池呢.”

永平帝可憐巴巴,就這麼算了?

再者,你說和談就和談?

人家幹嗎?

會不會人家就是想以糧草耗死大梁啊?

謝顯:“想必是柔然出手打擊了北吳邊境,北吳在咱們這邊耗不起了。

司空派人暗察,北吳那邊罵陣不出,減兵減灶,吳王想是已經撤了.”

“那咱們不乘勝追擊嗎?”

永平帝興奮了,又精神了不少。

“咱們糧草也已經所剩無幾.”

永平帝:沒錢是個大問題。

“不如安守現狀,給彼此個喘息的時間。

否則兩敗俱傷,大梁也撈不到好處.”

謝顯勸道。

吳王那邊定然也是看出了大梁的頹勢,知道自己便是撤了也無妨,翻不出大浪來。

帶到如今,永平帝不應又能如何呢?

寫罷了聖旨,永平帝慢悠悠地吹乾了筆墨:“這柔然出兵倒挺是時候,誠如愛卿所慮,只怕大梁打不起曠日持久的仗了.”

“當日交好十七王子果然是對了,他倒是個念舊情的,適當時候還知道助大梁一臂之力.”

再耗下去,對大梁也不利。

謝顯微微一笑。

正是時候嗎?

世間哪有那麼多的湊巧?

皇帝當他將假公主嫁過去,又搭銀子又送嫁妝,連技術人才都送過去是為了什麼。

自然是物盡其用,各司各職。

只靠舊情,只怕臨死走馬燈的時候有個念想,大梁皇帝倒是個不錯的,當年給了不少好東西,於我柔然有利——得這麼句話就是不錯了。

情?

那不是國與國之間該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