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兒子,袁夫人上刀山下火海那是義無反顧。

這心用在小兒郎身上,或者不懂,但謝琰有個四十多歲的老靈魂,誰不懂他能不懂?

他更懂得這其中的可貴。

謝顯抱著謝琰,爺倆哭的跟個淚人似的。

蕭寶信當時看在眼裡——要不是轉眼就被謝顯吩咐有梅將她給拖走了,她已經控制不住一家三口抱團哭了。

……

“……還有七娘,還有祖母.”

蕭寶信後知後覺又補往上補。

“唔,阿孃就放心吧.”

仔細想想,再多人好想沒誰能進袁夫人的心了。

“我也會護好肚子裡的孩子,讓他們都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

謝顯在一旁邊聽著,如果不是怕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她,真想摸摸她的頭。

太知道他娘心裡想的是什麼,惦記著什麼了。

在靈堂裡說別的話也不合適,謝顯沒多久就催著她回去。

“別總跪這裡了,天寒,你肚子受不住.”

兩人對視一眼,盡在不言中。

“近來你身子又不大好,出門在外更要注意。

別讓我擔心,也別讓阿孃擔心.”

蕭寶信囑咐:“祖母這裡有我,我們都會好好的.”

大概扶靈柩回祖墳還帶著醫生的,也就謝家一家別無分號。

謝母早早與魏老御醫說好了,此番就請小魏醫生陪著走一趟。

之後,謝家藏書任君取用。

世家為何之所以為世家,百年不衰,這就在不論各方面資源,教育資源和物資來源都是壟斷性的。

謝顯一力主張的書籍典藏編纂工作,一開始就受到重重阻力,如今淮陽王又因為陰謀造反被車裂,只怕這一拖又是遙遙無期。

能得到謝家的承諾,魏家哪有個不應的,而且沒有時間期限,隨便你看隨便你拿隨便你抄寫的。

哪怕謝顯是有意將藏書與天下分享的,如今他這一丁憂,只怕想起頭都難,稍一有動作指不定多少人等著參他。

把謝家藏書公佈天下,你是想擠兌誰,又想借此時機撈什麼好處?

親孃死了,還不老實的丁憂,想有的沒的,不孝!

參死你都不要命的。

魏家有一窺謝家藏書的承諾,那無疑於比他們銀子要更吸引人。

別管以後怎麼樣,起碼他們最先看到,得享眼福,共享了知識。

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每家的藏書能相互交換著看的,那都得是有相當的交情,尤其一些珍本孤本。

而謝家開出的條件是任何藏書,不可謂沒下重本。

小魏醫生早就掰著手指著數日子了,要不是謝顯死了親孃,他三催四請的不好,容易被打死,都等不了這麼久。

世家停靈都是有說道的,謝家現在還有太夫人在,所以袁夫人至多停靈也不能超過七七之數,加之家中又有叔伯兄弟,三七,已經正當時。

十月初八,一大清早天下著濛濛細雨,謝顯扶靈離開建康城,浩浩蕩蕩的隊伍,家丁加上護衛少說也有二百來人。

蕭司空為免有人趁機落井下石,特意在軍中心腹挑選了十餘人攙進了裡面。

在謝顯離開到蕭寶信半夜上香之後,再沒有說過一句體己話。

蕭寶信將人送走了,遠遠望著離去的隊伍甚至沒有了蹤影,最後一個人消失在視線,才轉身回了謝府大門。

總感覺心裡空空蕩蕩的。

“不要想多了,好好養你的身體.”

謝婉送走了袁夫人,把眼淚都擦乾淨了。

“阿孃最記掛的就該是你肚裡的雙胎了……”

她突然道:“也不知道是小郎還是小娘.”

一句不合時宜的話在唇邊轉悠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如果阿孃能看著他們長大,不知道該有多好。

“薛醫生也不敢保證.”

姑嫂兩人在遊廊裡踱步,俱是一身孝服。

“阿兄這一走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

祖母能讓阿嫂住進易安堂,我是再放心不過了。

雖然咱們府裡沒什麼腌臢事,但是……也不得不防著。

也難保人心壞了,或者誰家收買了下人……”

謝婉明鏡似的,謝顯在朝中呼風喚雨不假,可也得罪了不少人的利益。

在他正風光時,沒人敢硬對著幹,也不敢拼著家破人亡搞他們謝家。

可是淮陽王這頭蠢驢冒出頭了,把阿兄給從一人之下拉下來,那些以往暗恨的人便無所顧忌了,興許就落井下石,針對起蕭寶信來。

蕭寶信沒懷孕的時候,說句大實話把她扔老虎窩裡,謝婉都胸有成竹。

現在問題就在懷的是雙胎,就更要加倍的小心了。

“袁琛聽聞是跑了,都快一個月了,愣是沒聲沒息的。

建康城四外邊也沒少搜尋,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謝婉悄聲道。

“我總感覺那就是個禍患.”

“只怕是的.”

蕭寶信嘆道。

袁家一大家子啊,全給斬了,她不信袁琛就此躲在深山老林裡終老一生,真給殺膽寒了。

那是個狠的,能和淮陽王共謀殺嫡親的姨母,事敗之後連親爹親孃都不知會一聲就逃命走了——不說替父母報仇吧,袁琛就不是個消停的。

只怕一日沒捉到他,都有的他折騰。

“代替阿兄僕射之職的是鍾家的家主,做過廷尉少卿的那位鍾彥,戶部尚書則分到了徐家大姐夫的頭上.”

這些事蕭寶信聞所未聞,謝顯一心撲在袁夫人喪事上,和她並沒有過多交流的時間。

很多時侯,他甚至為了避免影響到她的情緒減少與她的見面,哪怕晚上歇息的時候也都是分房而睡。

他自己悲痛多深,他自己瞭解。

不敢過於親近她。

謝大娘子不是沒有來過,不過沒有過密的交談,都被謝顯擋了。

“大姐夫今年也才二十七八?”

蕭寶信問。

謝顯是個異類,有助永平帝政變上位之功,一般來講二十七八歲熬到戶部尚書那絕對是能耐大了。

“好似是的.”

謝婉並沒有過多關注。

姑嫂兩人邊走邊說,從府門走到易安堂,謝婉愣是沒敢挽著蕭寶信的手,謝母有話發下來,蕭寶信有雙胎,讓她們別不知輕重的拉手挽袖子,自己摔了不要緊,再帶累了她的玄孫。

說的相當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