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死城

“我們進去吧.”

沉默了很久之後，森若雪終於開口了。

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自黑翼蛛蝶卵內孵化之後，森若雪的性格也發生了微小的變化，雖然臉上的表情大多數時候仍然是冷漠的，但與之前相比多了幾分穩重。

朱清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好.”

兩人並肩走進青葉城的大門，耳邊傳來呼嘯的狂風聲，而寬闊的街道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朱清和森若雪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沉重之色——這才多久，青葉城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原本繁華的街道總是人來人往，叫賣聲也是不絕於耳，現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接下來怎麼辦？”

森若雪突然問朱清。

朱清一愣，沒想到森若雪會突然徵求他的意見。

而此刻森若雪正一臉認真地看著他，眼裡帶著一絲期待，莫名其妙地給朱清帶來了幾分信心。

他靜下心來思考了片刻——如今千機閣暫時不適合回去，畢竟那裡已經被完全滲透，貿然回去，無異於是自投羅網，保不準會發生些什麼。

朱清不相信天刀門的人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夠一夜之間將青葉城中的人屠殺殆盡。

而如果那些人沒有被殺死的話，他們會去哪裡？天刀門的人既不可能將他們這些“儲備糧”放走，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將他們一口氣殺掉，那樣的話……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朱清帶著森若雪繞過主街，走入了一條僻靜的巷子，在一處緊掩著的大門前停下了腳步。

朱清伸手敲了敲門，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

裡面傳來驟然變得緊張的呼吸聲，還有武器碰撞的聲音。

朱清心裡有了底，衝森若雪使了個眼色，森若雪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往後退了幾步，手中緩緩凝起幾根鋒利的冰箭。

朱清屏住呼吸，謹慎地聽著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做好了和對方動手的準備，誰知就在這時，門那邊響起了一個顫顫悠悠的聲音，帶著恐懼和強撐著的鎮定：“誰……是誰啊？”

那居然是個孩子的聲音。

朱清眼裡流露出些許訝異，卻沒有放鬆心中的警惕，他想了想，回答道：“我們是千機閣的人.”

這個回答也算是中肯，首先森若雪就是千機閣的閣主，而朱清雖然並未拜入千機閣，卻也接了對方的委託，也算是半個千機閣中人了。

誰知，那個聲音立刻戒備起來，怒氣衝衝道：“你說謊！”

“千機閣的人，明明都已經死了！”

這句話一出，朱清眼裡立刻睜大，緊接著心頭掠過一絲緊張，他猛然回頭出手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森若雪的冰箭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猛然射出，將那扇大門直接擊成了兩半！“啊”的一聲尖叫，大門在強烈寒氣的轟擊下變成了片片碎木，而在一片狼藉中，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跌坐在地上，身邊還跌落了一柄長劍。

“你們是誰……！”

少年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一雙黝黑的大眼睛裡盛著滿滿的驚恐，卻沒有開口求饒。

森若雪上前一步，美麗的雙眼裡滿是怒意：“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我……”少年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裡屋突然傳來了嬰兒的大哭聲，朱清臉色一變，卻慢了一拍——森若雪像風一樣地闖入了房子，轉眼之間就將裹著嬰兒的襁褓抱在了懷裡。

少年臉色頓時變成了憤怒和恐懼：“你放開他，別動我弟弟！”

“呵，你要是不說清楚你之前的話，我就殺了你弟弟.”

森若雪冷冷道，潔白纖細的手伸入襁褓中，掐住了嬰兒的脖子。

在朱清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森若雪並沒有真正用力，只是拿手做了個樣子而已。

而在少年眼裡看來，自己的弟弟卻已經躺在了厲鬼的懷抱裡。

加上森若雪的手向來很冷，嬰兒可能是被冰到了，立刻哇哇大哭起來。

“你別殺他，有什麼事情衝我來！”

少年大吼著想要撲過去，森若雪卻假裝手下用力，成功攔住了少年的腳步。

“你們麼？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啊！”

少年崩潰地大喊：“幾天前天刀門突然前去挑戰千機閣，我只聽說那裡血流遍地，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少年說到這裡，衝著森若雪憤怒道：“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你快把弟弟還給我，要是想殺人，那就殺我好了！”

森若雪眼裡翻滾著暴怒，朱清趕忙上前一步壓住她的手，微微搖了搖頭。

森若雪盯著朱清看了很久，最後慢慢鬆開了抱著襁褓的手。

朱清上前一步把嬰兒接了過來，見嬰兒還在大哭，就輕聲哄了幾句。

神奇的是，嬰兒聽到他的聲音，居然漸漸止住了哭聲，大眼睛滴溜溜轉著，好奇地盯著朱清瞧個不停。

少年的神色變得十分吃驚，目瞪口呆地看著朱清走過來，將嬰兒遞給他，道：“好好照顧你弟弟.”

少年如獲至寶般將孩子接了過來，吞了口口水：“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弟弟回來了，少年大概也能分辨出朱清和森若雪並不是什麼十足的惡人，膽子也稍微大了起來：“我也不是很清楚千機閣的事情……難道你們是從那裡逃出來的？”

朱清搖搖頭，上前一步，彎下身，一臉誠懇地問道：“小兄弟，我問你，這青葉城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這些是不是天刀門的人做出來的？”

少年剛剛一鼓作氣說話時並沒有什麼表現，現在聽到天刀門的名字，卻猛地一抖，露出了十分害怕的表情。

“天刀門……”少年驚恐地看了一眼被森若雪打壞的大門，搖搖頭：“你們還是跟我來吧.”

朱清和森若雪對視了一眼，朱清便率先一步，跟著少年走入了裡屋。

裡屋很寬敞，少年一邊哄著懷裡的嬰兒，一邊上前在書架的背面一按，書架就緩緩移動開來，露出一扇鐵質大門。

“你們進來吧.”

少年猶豫了一會兒，也許是因為朱清先前的表現讓他覺得這兩人不是壞人，才願意將這個秘密與他們分享。

“我叫趙澤.”

少年自我介紹道：“這個是我弟弟，叫趙炎.”

趙澤和弟弟的感情看起來很好，他一說完這句話，懷裡的趙炎就咯咯笑了起來，伸手去抓哥哥的頭髮。

趙澤柔聲哄了幾句，趙炎安靜下來，悄無聲息地睡著了。

“坐吧.”

趙澤把弟弟放到特製的小床上，對朱清和森若雪道。

森若雪從頭到尾都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卻沒有按照對方說的那樣坐下，反而直接道：“不用客氣，我們等你說完，馬上就離開.”

趙澤一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要趕你們離開……只是如今青葉城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你們就算出去，除了我，恐怕也沒有人敢收留你們.”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朱清皺眉問道。

趙澤嘆了口氣，道：“你們也知道了吧？這一切都是天刀門做的.”

說到這裡，趙澤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猶豫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就在一天前，天刀門的人突然說，要封鎖整個青葉城，不準任何人出去，而且城門大開，要等他們的目標自投羅網.”

“目標”自然就是朱清和森若雪了。

朱清懷疑地問：“難道青葉城的人都聽他們的？”

“怎麼可能？！”

趙澤立刻反駁，接著苦笑了一聲，道：“別說那些脾氣火爆的傢伙，就是我們這些人也不願意……可誰知，天刀門的門主突然現身，當場大開殺戒，你們可能沒看到那場景吧？血流成河，城門口那條街，整個都被染成了血紅色……”趙澤說到這裡，嚥了咽口水，臉色白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就是從那之後，青葉城人人自危，大家都躲到家裡閉門不出，而那些遠來的人，就躲入了客棧中.”

“而那些找不到客棧，又沒有本事離開這裡的人……”趙澤說不下去了。

森若雪冷漠地接過話頭，道：“他們都被殺掉了，是麼？”

趙澤抖了抖，沒有肯定森若雪的話，卻也沒有任何反駁。

屋子裡頓時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原來如此。

朱清想道——現如今的青葉城，已然變成了一座死城。

沒有人進得來，沒有人出得去。

朱清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明白森若雪的心情，此刻她最想做的必然是找天刀門復仇，但貿然出手只會引來大麻煩！他們根本就不清楚對手的實力究竟如何，而能來到青葉城的都是各方高手，天刀門門主卻輕而易舉將他們殺死，再加上血祭之法的輔助，此人豈不是越來越強悍。

還有一件最讓朱清感到意外的事——難道千機閣的人，真的如同趙澤描述的那樣，已經全部被殺掉了麼？莫說千機閣不可能這麼弱，單看裘藍尊，就絕對不會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