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聲音落地的瞬間,我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眼角餘光處,妲己娘娘眼神一瞬間有些凌亂,但還是止住了腳步。

下一瞬,妲己眼中有些急切,上前一步似是有話要說,正在此時,師父拉著我的胳膊原地一個箭步,我被他裹挾著向後飛去,眼中剎那漆黑。

那種黑暗中帶著眩暈的感覺我再熟悉不過了,那是穿梭空間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我既沒有恐慌,甚至都沒有太過難受,腦中反倒不停的出現妲己剛剛的表情,她到底是想要跟我說些什麼呢?

時空穿梭是沒有時間概念的,似是剎那又彷彿又過了幾個世紀。慢慢的,兩世的記憶像電影片段一樣,在我腦中一幕幕上演。

前世今生,伯邑考與高天賜兩重身份在腦海中交織,弄得我異常的凌亂。漸漸地,剛剛妲己娘娘的眼神再次出現在腦中,這一次,我彷彿看到了某種渴望。

古怪的是,我竟然彷彿看懂了她到底是在渴望什麼,她那個眼神,彷彿是穿越幾千年而來,與當初看伯邑考時一般無二。

她是把我當做伯邑考了?這怎麼可能?她明明知道眼前天庭上的那位才是正主,而我只是承載了他七魄的一個新的個體。

我師父曾經跟我說過,由於血萍苦界的特性,魂飛魄散後的本源會在苦界內與其他靈魂碎片重組魂魄,而三魂才是主體。

這也是為什麼許多人會做一種奇怪的夢,夢中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重演他人的人生。那只是七魄中的記憶片段,並不能由此便說那人是自己的前世。

這麼淺顯的道理,妲己會不懂麼?如果說伯邑考魂飛魄散後三魂也散去了,妲己把我當做一種寄託還能理解,可現在伯邑考主魂明明已經封神在天人界,她怎麼·······

不對!靈慧曾跟我說過,封神其實就是在仿造先天大神,而先天大神起初是沒有情感的。後天生命之所以不能成聖,就是因為七魄的存在,有七魄便會有各種情愫。

情愫是毒,會產生諸般苦楚,如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

剝離七魄可以從根本上斬除三尸,從而偽造先天神明。也就是說,現在封神的伯邑考,是沒有任何感情可言的。

妲己前不久去見了某人,為我取來了命魂火種,為我點醒了前世記憶。如今想來,她去見的不是封神後的伯邑考,還有何人能有他的命魂火種呢?

妲己回來後,那種落寞與痛苦的神情,我猶自清楚記得。在她眼中,現在的伯邑考是不完整的,他並沒有七魄,也就沒有了對她的眷戀。

再結合她剛剛看我的眼神中的那種渴望,還有隱約的狂熱,難道說·······

“哼!”

一聲威嚴中帶著些許怒意的冷哼聲,將我驚醒。我下意識去看,發現原本無邊黑暗中,此時眼前有光出現。

我師父此時正背對那光芒而立,看起來如同天神一般。

師父有些慍怒的看著我,冷聲呵斥道:“元神出竅兇險無比,你現在更是本源之體,卻難守心神,十數年來,我讓你練得靜心功夫,是白費光陰不成!”

不知道是為自己剛才的胡亂猜測,還是因為師父的訓斥,聽完這番話後,我竟然啞口無言,一時間搭不上話。

師父瞪了我一眼,漫不經心的問道:“你的定力我心裡有數,我倒要聽聽,何事讓你如此失魂落魄?”

既然師父都問了,愧疚歸愧疚,但機會難得,終歸問清楚些,心裡才能安定。

我躊躇了片刻,直到師父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時,我依舊沒有總結好語言。索性一咬牙,脫口便道:“師父,據我所知,人之情感都存於七魄當中,無論是愛是恨,是好是壞,對不?”

師父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示意我繼續往下說。

我沒在猶豫,開門見山道:“剛才離開上方教主道場的一刻,娘娘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徒弟這心裡有些發毛啊。她肯定是從伯邑考那裡取來的命魂火種,回來時卻這麼看我,會不會·····會不會······”

我雖然已經豁出去了,但接下來的話,我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師父聞言一愣,看了我半晌後,臉上露出一副我看不懂的古怪表情,問道:“難不成,你是怕娘娘將你當做情感寄託?”

暈!我心裡此時浮現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老不正經的,真臭不要臉!”

我訕笑一聲後,沒敢看我師父,低頭回道:“師父莫要說笑,娘娘與伯邑考的感情,我在記憶中看的異常深刻。幾千年前她的心願是守護獸族,如今往事已矣,她現在的心願一定是喚回伯邑考,而伯邑考的七魄如今在我這裡·······”

說到這裡我沒繼續下去,因為已經夠明顯的了。

我抬起頭想去看師父的表情,去發現師父此時竟然面無表情,只有山羊鬍子在止不住的顫抖。

雖然看不懂師父為啥跟我跳上面皮舞了,但是直覺不妙的我正準備小心詢問,卻見師父轉瞬間就變幻了表情。

他臉色漲紅,一臉暴怒的抬起手,大喝道:“孽障!老夫這就斃了你!”

說罷師父真的舉起手掌朝我天靈蓋劈了過來,給我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要不是沒有肉身在的話,恐怕即刻就大小便失禁了。

對啊,我現在沒有肉身啊,本源根本是不死不滅的,就算是當初姜子牙那麼想弄死我,不野阻止不了我本源入血萍苦界麼。

想通這層,我下意識的睜開剛剛由於緊張而緊閉的雙眼。果然,師父的巴掌沒有落下來,但他臉上的怒意卻沒有絲毫削減。

我不知道哪裡惹到他了,雖然一直以來師父對我始終是慈眉善目,但這並不影響他作為胡家戰神的事實,真把他當成和藹老爺爺,那不是腦子有泡麼。

過了許久,師父的情緒終於有了稍許平靜,只聽他怒氣衝衝的說道:“想不到我胡天清的徒弟竟是這般髒心爛肺,你本不該降生,是娘娘與你七魄的感應下,才神念溝通孔雀大明王菩薩,這才免去你沉淪苦界之苦。”

“這些年來,娘娘自身難以脫困,卻時刻在海外關注著你。想你幾次遇難,都是業障顯現,即便為師都難以窺探,還是娘娘感應你的方位,這才讓你活到現在!”

“如今你竟然猜忌娘娘會剝離你的七魄?三千六百年前,娘娘便是最反對封神造聖的。因為這個逆天的法門,娘娘更是忍受與大公子無數年來分別之苦,你怎能如此想她!”

師父情緒激動的連番呵斥,弄得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全然沒了剛剛分別前,與妲己娘娘那副態度。

我剛剛那些猜測升起時,本來就挺愧疚的,經我師父這麼一說,我就更不好意思了。但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下意思嘀咕道:“要不是您老剛才跟娘娘說話那態度,我能麼我······”

我師父什麼道行,儘管我聲音極低,他老人家還是聽見了,剛剛放下的巴掌也再次舉了起來。

我心說我這不是在作死呢麼,但深知我此時的本源狀態,這回倒也沒太害怕。

果然,師父還是以嚇唬我為主,片刻後,師父竟然詭異的回覆了平靜。他嘿嘿一笑,對我說:“你的性子我還不瞭解,你要是今天不問,為師反而又要擔心你起什麼么蛾子。”

面對師父不知道是譏諷還是什麼的語氣,我只能假裝聽不懂的尷尬一笑。

師父突然正色起來,對我說:“我剛剛與她那副態度,並非與你想象那般,怕娘娘會奪你七魄。雖然這些年來,我並未在親眼見過大公子,但我料想他並非如你想象的一般,是個沒有感情的偽聖。”

“哦?”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不明白師父為什麼會這麼想。

只見師父古怪的笑了笑,反問我道:“你既然看了大公子前世記憶,那我問你,大禹、后土是先天真聖不是?”

“是啊。”我點頭答道,下一刻,我好像已經猜測到師父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師父再次笑問:“既然是先天真聖,他們本就沒有七魄存在,緣何懂了情愫?”

對於他這說法,我顯然是不服氣的,反駁道:“大禹后土兩位聖人那是特例啊,否則為什麼只有他倆被元始天尊逐出師門了?天規還規定仙人不能動情呢,玉皇大帝女兒動不動就跟凡人跑了,但咱們不能以偏概全不是·····”

還沒等我說完,師父哈哈大笑打斷了我:“誰說是特例?你細想一想,那些獸聖與人聖,凡是參與了那場戰爭的,又有幾人不曾動情?”

“如果你把情只理解為兒女私情,那便太狹隘了。上次氣運更迭,無論是原始還是通天教主,都曾敕令門下真聖,不可妄動刀兵,動念者,既動了氣運,便是封神榜上有名。”

“可那些參戰的真聖們呢?他們無非也是動了分別心,嗔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