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爍只得安排蘇寒川、顏雪鷹跟著漢王帶來的畫師去作畫。

漢王見堂上除了楊士奇、夏元吉、劉纜幾人,還有一老一少,而那姑娘正是年輕美貌,青春洋溢,不由地多看了幾眼,道:“這兩位是誰?”

楊士奇也注意到漢王雙目放光,如同深夜突襲的猛獸,搶先回答道:“這兩位是下官府裡的,過來聽葉大人敘話。如今敘話已畢,且已更深露重,漢王殿下,下官告退,葉大人,本官告辭。”

漢王聽楊士奇這樣說,聲音冷峻地道:“且慢,楊大人。你們既然有話要敘,為何小王一來,就要散去,不覺得無禮麼。莫非你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忤逆之事?”

楊士奇並不屈服,道:“漢王殿下,豈不聞:君子言必慮其所終,而行必稽其所敝。殿下貴為皇子,乃是人中龍鳳,若凡事都捕風捉影,蓄意栽贓,只怕為世人所不齒。”

漢王本就對楊士奇懷有敵意,且為人最是勇悍,聽了這話拍案而起,順手拿起桌上的寶劍,猛然便要刺向楊士奇。

葉爍為官多年,知道漢王早有對太子的不臣之心,但此刻在自己府中,哪裡任憑他們雙方勢力肆意鬥毆殺戮,給自己平白惹來風波。葉爍袍袖一展,像一陣風,捲住漢王刺來的一劍,道:“殿下息怒。”

漢王怒視一眼葉爍,只見葉爍雙眸如同深不見底的潭,雖然並未與自己對視,但那樣深沉的眼神,就像是蓄勢待發的猛虎,隨時都要撕碎自己一般。漢王的氣勢不禁有些削弱。漢王道:“楊士奇,你可不要太囂張。”

楊士奇躬身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下官更要銘記。下官可以走了嗎?”也不等漢王示意,退了幾步。苗秉翊和苗雲兮也行個禮,緊跟楊士奇走出門去。

漢王見楊士奇走出了門,怒髮衝冠,將桌上的茶碗摔個粉碎。夏元吉和劉纜眼見事情不妙,也躬身告退。此時畫師已經畫好了肖像,漢王接了過來看看,那畫像正是一男一女,樣子和青螺、水窮居士十分相似,傳下令道:“連夜搜捕。”

漢王問道:“那一老一少什麼來歷?”

葉爍道:“殿下莫非是看上了那女子?”

漢王奸笑一聲,葉爍只得道:“那苗老漢說是和楊大人交好,殿下還是別惹他的好。”

漢王道:“我偏要尋尋他的晦氣。”說罷,大踏步出門去了。

葉爍見眾人散去,坐在堂中,心想苗秉翊三言兩語,顯然對當年事有所隱瞞,而自己當年曾將冀北於家滅門、一掌擊斃林昌明之事,只怕他也略知一二。葉爍本有殺了苗老漢一了百了的心,但卻實在找不到好的由頭。漢王匆匆離去,定會再找楊士奇和苗家祖孫的麻煩,如此借劍殺人,倒是省了自己的心。

葉爍為自己在官場多年所習的種種坐岸關火、明哲保身的手段洋洋自得。葉爍心中忽然又想起來那句話:“遁地而去,湛盧不知所蹤。”葉爍為自己心中的懷疑有些憂慮,只得叫了蘇寒川和顏雪鷹進來。

葉爍道:“蘇寒川,你與那白牛乘客交過兩次手,那人什麼樣貌?多大年歲?”

蘇寒川思索一下,道:“那人應該是不到三十歲,樣子細眉大眼,倒是挺英俊的。”

葉爍心裡盤算一下,似乎又不大對,又問道:“你說那人會武功?”

蘇寒川道:“似乎是崑崙劍法,和當年的飛靈子使出來十分相似。”

葉爍心想短短六年,還不足以練成崑崙的絕世武功,也許是自己多慮了,但還是傳令道:“這把劍是把假的湛盧劍,不過那個持劍的人,應該和湛盧劍有不解之緣。你們二人即刻去搜捕,大街小巷都不要放過,仔細地找,找到了他的行蹤即刻上報,待我親自去會會他。”

兩人領命而去,葉爍一人坐在堂上,看著門外暗沉沉的天地,神思倦怠。葉爍道:“來多久了?既然來了,幹嘛要鬼鬼祟祟的?”

葉爍早就聽出來屋頂之上細細的呼吸聲,只是一直沒有點破。此刻說出這話,卻見那人依然不肯現身,屋頂瓦上悉悉簌簌,只得一拍桌子,桌上的那把寶劍向上彈起,“嗖——”地一聲直接飛到屋瓦開孔處,空氣中有劍刃刺破的血腥味瞬間散開。

那把劍便又垂直飛下,紮在桌上。只聽“嗒嗒”兩聲,葉爍卻看見是一條蛇被斬成兩截,從屋頂掉了下來。葉爍抬頭看去,卻早沒有人影了。

盤流蘇一直屏氣凝神伏倒在屋瓦上,當她被葉爍叫破之時,早料到葉爍武功太高,自忖不是對手,急中生智,留了一條蛇在屋頂,自己早使出輕功飛出院外。

盤流蘇也在尋找水窮居士的下落,她憑藉女人的直覺,水窮居士背後定會有其他的秘密。盤流蘇暗中尋找了一天,並無所獲,只得又往城南去花錢買通丐幫柴阜榮的訊息。

柴阜榮依然閉著雙目,好像這天下事,只要閉眼不瞧,就與自己無關一般。柴阜榮掂量掂量手裡的銀子,道:“北城漱玉坊。”

北城漱玉坊,這個曾經因為一個歌女而起死回生的妓院,如今又因為這個歌女在龍蛇混雜的風雨江湖中立足腳。葉爍的兵丁都十分識趣,沒有人敢進漱玉坊去搜人。假如搜到了欽犯還好說,要是搜不到定會惹來一場不小的風波,沒人願意去為此冒險。

青螺和水窮居士自然沒有被神勇猛虎衛的兵丁捕到,但是卻被盤流蘇盯住了。盤流蘇早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她並不知道水窮居士受了傷,心想一家小小的妓院而已,就算上下幾十個加起來,她都未必瞧在眼裡,讓一群無力的羊來保衛一頭武功高強的狼,簡直是可笑極了。

盤流蘇躍進院子,見那漱玉坊的後院十分精緻,秋風一吹,廊上的竹簾子吧嗒嗒地撞擊著響。盤流蘇正要走進去,忽聽到一聲簫聲,那聲音並不動聽,反而像是初學者,把握不住宮商變化,十分刺耳,只覺得心中七上八下,十分難受。盤流蘇堵住耳朵,只見那竹簾子後邊坐著一個容顏絕美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彩箋,彩箋顯然也瞧見了她,她手裡拿著一股紫玉蕭,下邊的流蘇一晃一晃的。彩箋並不驚慌,一邊吹簫,一邊斜著眼鏡打量盤流蘇。盤流蘇道:“你吹得真難聽,快別吹了。”上來就要奪取彩箋的玉簫。

盤流蘇身法變化奇妙,又十分快速,彩箋見她左手襲來,彩箋右手拿住玉簫,竟然一下子擊中盤流蘇的手腕。盤流蘇沒想到彩箋這樣隨意反抗,竟然將自己打中,心中有些驚愕,但見她停了下來,倒也心裡舒暢了許多。

彩箋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漱玉坊。”

盤流蘇並不答話,上去又是一掌,彩箋伸出玉簫,手腕一轉,那玉簫又是擊中盤流蘇的手腕。兩次都是擊中同一地方,盤流蘇這才有些驚懼,看來彩箋根本不是隨意防守,乃是用一招巧妙的手法功夫轉守為攻。

盤流蘇打起了十二分小心,道:“你一個歌女,哪裡學的武功。”

彩箋莞爾一笑,道:“武功?你說我學了武功?”

盤流蘇道:“剛才你的兩手功夫,可好看得很哪。”

彩箋卻道:“好看不好看,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要是還在這裡羅唣,就要不好看了。”

盤流蘇一愕,只見彩箋拍拍手掌,院子裡走進來幾個身強力壯的打手。彩箋道:“你要是跑得快呢,也許還有一命。”

盤流蘇前所未料,只得使出輕功躍出牆外,伺機而動。盤流蘇在漱玉坊附近的一家客棧住下,時刻關注著漱玉坊的一舉一動。翌日一早,就聽到漱玉坊後門車馬的聲音,這才看見雲篆、陳墨、古硯接了水窮居士和青螺登車而去。於是一路尾隨著他們出了城,在金陵通往姑蘇的路上擇機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