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鴻招手道:“擒拿住他!”

九江幫出去陳豫章、彭守元、黃億沉、潘望之外的另外五位舵主,眼見一身霹靂手招招險惡都不能將卓青颺奈何,亓玉符另有打算,莫杉老奸巨猾,熊為斌靜觀其變,趙啟岸自忖不敵,公孫鶴資歷最淺,雖然五人圍住卓青颺,卻都不肯動手。

薛振鴻上前便要去拿彩箋,彩箋皓腕一掙,已經從薛振鴻手上滑開。許易安正巧趕來,雖然身受重傷,但還是飛起一腳,將薛振鴻踢倒在地。彩箋見許易安出手相助,向他點頭致謝,然後忙跑上前,扶起曾蕙心,見她被打成重傷,手腳冰涼,氣得怒道:“你們這些兇狠的強盜。”

曾蕙心靠在彩箋懷中,雙眼微微睜開,看看周圍,臉色煞白中忽然多了一絲血色。她似乎湧上全身力氣,眼中默默落淚,只是臉上卻露出笑容,張張嘴,雙眼終於閉上。

彩箋猛然掉下淚來,因為只有她聽見了曾蕙心的那句話“君情與妾意,來生共交流。”

卓青颺受幾位舵主圍攻,長劍出手,刺向熊為斌,熊為斌拿著兩把短柄三角鋼叉,叉柄兩隻銀環,忙伸手朝著卓青颺胸前叉去。卓青颺長劍與那鋼叉相擊,只聽得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卓青颺內勁一吐,將熊為斌震開數步。熊為斌鋼叉脫手,低頭一看,戶口俱裂。

莫杉、趙啟岸、公孫鶴眼見卓青颺功力深厚,任誰獨佔都難以取勝,一併撲上前來。莫杉使用一把青銅板斧,趙啟岸則是一把蛇形曲劍,公孫鶴則是一隻鶴嘴尖刺。卓青颺飛身一招“圓轉如意”,雙腳分別踢倒趙啟岸和公孫鶴,長劍與莫杉手中板斧一格,莫杉“哎呦”叫一聲,原來板斧被卓青颺震落,直砸中腳背。

忽聽一人高聲叫道:“住手!”

薛振鴻見是季平趕來,忙出聲喝住眾人。卓青颺見對方罷鬥,忙起來去看陸息,見他身子不動,一嘆鼻息,已斷了氣。再看彩箋神色,想那曾蕙心也已命喪於此。

亓玉符站在一邊,已經認出來彩箋便是那日假扮水窮居士的人,見他們闖進總舵,且武功高強,似乎還與陸息等人相識,心內暗暗納悶。

季平忙叫道,“彩箋姑娘,你到哪裡去了。”

彩箋見到季平出現,調轉頭掩面垂泣。季平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彩箋伸手一指薛振鴻,道:“這個人欺侮我,季大人你要是不罰他,我可不依。”

季平道:“怎樣處罰,姑娘才能出氣。”

彩箋淚眼盈盈,死死地盯住季平,季平似乎從她那決然的眼神中讀出來什麼,道,“聽你的,來人,拿住薛振鴻,梟首示眾。”

卓青颺身子一震,眼見彩箋如此面目,真的與自己所認識的那個在林中想起大哥默默流淚的彩箋大有不同,同樣都是流著眼淚的樣子,只是一個讓人動容,一個讓人膽寒。卓青颺心底既害怕,又失望。

薛振鴻叫道:“季大人,小人不知道她就是彩箋姑娘,我冒犯了她是罪該萬死,只是還望大人饒命呀。”

薛振鴻眼見朝廷衛兵要捉拿自己,出手一招“日月江河”,將眾人打退,道:“季大人如此絕情,就不怕小人說出你的虧心事嗎?”

季平心中一緊,瞪他一眼,道:“我有什麼虧心事?”

薛振鴻道:“季大人,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呀。前任幫主章逸聲臨終之前說與我一件十餘年前發生在潯陽的大事。大人,你還敢說你沒有虧心事嗎?”

季平兩眼發紅,恨不得快刀出手立斬其於刀下,只是自己在江畔和許易安對戰受了傷,刀法勁力不夠,若不能讓其當場斃命,只怕會惹怒了他,把自己拖下水。季平道:“我倒是沒忘,只是我沒什麼虧心的。”

薛振鴻道:“小人只望大人饒小人一命,小人自會守口如瓶。”

忽然院內跑來一個幫眾,道:“啟稟幫主,門外有人求見,自稱是天鷹山莊莊主。”

季平心內一亂,暗道:“他怎麼來了。”

薛振鴻卻是一喜,彷彿了來了救星,道,“快快有請雪鷹先生到秋水長天堂來。”薛振鴻對季平大人道,“季大人,老友重逢,我們不妨坐下來,讓小人給您陪個不是。”

季平一甩袖子,卻示意手下退去,一手扶起彩箋,道,“還不趕緊給彩箋姑娘安排住所。”彩箋看看卓青颺,卓青颺蹲在地上也正視她,彩箋道:“季大人,小女子多虧了卓少俠出手救命,還望你不要傷害他。”

季平看一眼卓青颺,又看一眼師弟許易安,道:“罷了,放他們走吧。”

薛振鴻吩咐下去,彩箋跟著季平回去,卓青颺扶了許易安。彩箋一回身,看見卓青颺正回頭看著自己,彩箋同季平說幾句話,又折身回來,伸手指指陸息和曾蕙心,道:“卓青颺,我已經稟告過了,我們把他們二人安葬了吧。”

亓玉符命了幾名幫眾上前幫他們抬走陸息和曾蕙心的屍體抬走,卓青颺道:“不知道葬在哪裡為好。”

彩箋道,“我想他們肯定想要離開這島,葬到一個山明水秀,遠離人煙的地方吧。”

許易安道:“我看還是火葬了,把他們的骨灰灑進這江河裡吧,他們想去哪兒就隨著流水自己尋去吧。”

彩箋默默唸道,“君情與妾意,來生共交流。也好,就這樣吧。”

當下幾人將陸息和曾蕙心的屍身在河岸放好,堆了許多木柴點起火來。許易安靠在一株大柳樹前,目光盯著遠方。火光搖曳,彩箋雙手合十,輕輕地祈禱。卓清妍看著陸息和曾蕙心隨火燃盡,心中無限感慨道:“難得遇上情投意合的人,竟然不能在一起。老天真是無眼。”

處理完陸息和曾蕙心的後事,彩箋道:“卓青颺,你我分別在即,我只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多多保重。”

卓青颺有些感傷,心想她本來就是跟著朝廷官船出來的,此刻本就該回去,相識與離別,都是緣分使然,道:“彩箋姑娘也要多加珍重,卓青颺與你相識一場,實感榮幸。”

彩箋聽了,神色黯然,從頭髮間拔下一支飛雲白玉簪子,道:“我把這個送給你,留個紀念吧。你要是有一天到京城來,拿這個到漱玉坊就能找到我。”

卓青颺見那白玉簪子白若凝脂,猶如一朵流雲,厚重而精緻,白玉無價,道:“太貴重了,我可不能收。”

彩箋將那簪子塞到卓青颺手中,轉身跑開。卓青颺怔怔地看著她一身白衣隱於樹叢後。彩箋跑過樹叢,住了腳,她早就雙淚垂眸。她有太多的不得已,自己這些年來一直混跡風塵,每天見慣了虛情假意與爾虞我詐,但卻陷足泥淖,不可自拔。彩箋回想過往,更是泣不成聲,她知道她哭完了,還要回去,她還要以自己的美貌與風情重新回去。

卓青颺從懷中掏出一條白色的手帕,那帕子上繡著一朵小小的墨梅,正是青螺送給自己的,他一直貼身珍藏著。卓青颺展開帕子,將那白玉簪子小心翼翼地裹住,重新塞回胸口,那白玉簪子涼涼的,透過自己胸前的肌膚緩緩滲入,讓他心中一片空落落的。

許易安嘆口氣,道,“兒女情長呀。喂,我們還要不要下江南去了。”

卓青颺聽了他的話,便與他兩人一前一後往島外走去,走到渡口,兩人跳上一隻船,划船離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