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篆回到客棧,便向陳墨說了,要先帶同青螺返回姑蘇。陳墨聽了前因後果,心道:“此刻京城訊息已有人接應,不須在此過多耽擱。況且前番事是不是局,神醫青螺去了,一瞧便知。”於是陳墨開始籌措車馬、行裝等返回姑蘇的諸多事宜。

兩日後的早晨,雲篆等人一早就等候在漱玉坊的後院,彩箋悄無聲息地送了青螺和水窮先生出來,對雲篆、陳墨、古硯點頭微笑。古硯上前行個揖禮,熱絡地叫:“彩箋姐姐。”

水窮居士依舊未醒,但青螺把脈,確信其這兩日已有好轉,心中安慰許多。青螺見兩輛馬車都鋪墊了絨毯,以防顛簸傷了水窮居士,對雲篆淺淺一笑以示感謝。一行人避開喧囂的城門,出了城,擇路往姑蘇去。向東南行了半日,將近中午,眾人也有些飢腸轆轆。只是此刻前後不見村莊人家,雲篆等人只能停車下馬,坐在林下吃些麵餅果子充飢。

兩匹馬被拴在樹上,低著頭在草地中吃草,忽聽一聲嘶鳴,兩匹棗紅馬都往後退了幾步,似乎受了驚嚇,但是苦於被繩子拴住,不能遠離。

青螺擔心車上的水窮居士,忙奔上前去,忽然叫道:“哪裡來的蛇?這裡也有。”

陳墨、古硯早都飛身上前,兩柄短刀手起刀落,將草叢的幾條蛇砍成兩半。忽聽雲篆也叫道:“這裡也有。”說罷,飛身躍上車轅。

陳墨抱拳說道:“哪條路上的朋友,請現身吧。”

忽聽咯咯一笑,那林中走出來一個身穿青藍服裝的妙齡女郎,道:“留雲莊陳大管家,果然名不虛傳。”

陳墨上下打量她一下,道:“原來是武夷山流蘇寨的盤寨主,真想不到盤寨主初涉中原就和陳某開了這樣大的玩笑。”

那女子就是從武夷山來的畲族盤姓女子,因為山寨長了不少流蘇樹,所以寨子便叫作流蘇寨。那女郎也起名叫作盤流蘇,盤流蘇本來也只是一個小小的採茶女,曾經年幼,有一次採茶不慎,失足跌下谷去。等她醒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被谷中的一位奇人救了。武夷山終年雲霧繚繞,盤流蘇從不知道這山裡有這樣一個幽靜卻奇絕的深谷,並且這谷裡還住著人。那人雞皮鶴髮,兩眉花白垂在眼皮上,行動矯健,步履如雲,武功自成一脈,居然有些奇幻手段。盤流蘇看了歡喜,求了他指點。那白眉老人見她天真誠懇,便傳了她一套輕功功法,說她只要學會輕功,自然能出了這谷。盤流蘇悟性倒好,學了一個月就已經能飛簷走壁。白眉老人見了也十分驚異,又花了一個月教授她一套掌法,便不辭而別。盤流蘇見那谷四邊絕壁,幸好已經練就輕功,身輕如燕,這才重新回到流蘇寨。流蘇寨的人們早以為她死在外邊,見到她回來,喜不自勝。盤流蘇幾次帶領寨子除去周邊的不平和隱患,終於當上了流蘇寨的寨主。

盤流蘇聽了陳墨的話,微微驚訝,道:“小女子可不敢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陳大管家開玩笑。”

陳墨冷笑道:“然則這些毒蛇是揹著主人,私自逃跑出來的吧。”心中暗想,“這次離京,乃是秘密籌劃的,這女子怎麼會跟了來。不知道她沿途是否有埋伏人馬。”

盤流蘇道:“畜生而已,聽話的時候少,不聽話的時候多。”

她不通中原風俗,本來只是一句評論,但聽在陳墨等人的耳中,卻覺得她指桑罵槐。

陳墨微有慍色,道:“此地已近姑蘇,人煙稠密,毒蛇一旦闖入,定會傷及無辜人命。我留雲莊千萬懇請寨主不要再出現類似的無心之失。”

盤流蘇笑道:“陳大管家,我確實是無心,不過陳大管家匆匆離京,是否有心而為?”

陳墨道:“人在江湖漂泊得久了,陳某歸家心切,有何不妥嗎?”

盤流蘇道:“陳大管家歸家心切,當然沒有不妥,不過陳大管家將那白牛乘客攬在車上,倒是讓人不得不猜疑您的用心呀。”

原來那日,水窮居士和青螺在街上遭遇蘇寒川、顏雪鷹、亓玉符幾人攻擊的事情早已在京城傳開,人們都聽說了那湛盧劍被蘇寒川等人奪去,紛紛透過各種關係渠道打聽訊息。盤流蘇,本就是隱居的山人,對中土不甚熟悉,不過在她上個月抵達京城的時候便託人聯絡到了丐幫的舵主柴阜榮。柴阜榮對京城中的江湖中事瞭若指掌,盤流蘇也肯花錢,自然得到不少的江湖訊息。當日,渤尼國國王入京的晚上,白牛乘客和湛盧劍一事早已經無孔不入地傳遍街頭巷尾。盤流蘇聽說之後,深夜潛入城東的葉府。

葉府華燈正明,蘇寒川和顏雪鷹等在院子裡,葉君成、季平、亓玉符、冀武被調去會同館,所以當時並不在葉府。葉府多有假山花木,盤流蘇又輕功神妙,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在屋脊後邊,她輕輕地揭開一片瓦,見那屋子裡的桌上放著一把黝黑的寶劍,而旁邊正坐著一個玄衣男人,面色冷峻,冠上紫水晶熠熠生輝,正是葉府的主人,朝廷猛虎衛的首領葉爍。

而那堂中卻站著五人,三人穿著官服,另外是一老一少。那三位官員正是戶部尚書夏元吉,典閱處劉纜,還有一位則是詹事楊士奇。夏元吉在戶部所轄的後湖黃冊庫中無意發現了一個鐵箱,鐵箱中的文書記錄了關於“一劍兩琴”的絕密。為此,劉纜建議葉爍可以從與楊士奇交好的前典閱處的苗秉翊入手。那夜,葉爍便將楊士奇以及正在楊家做客的苗家祖孫請到葉府。

劉纜道:“苗老先生,今日託楊大人請了您老來,是為了一件事情。”

苗秉翊躬身低頭,道:“不敢,不敢。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勞動大人垂問。”

劉纜道:“關於‘一劍兩琴’。”

苗秉翊低著頭,不由地顫抖一下,道:“一劍兩琴?天下聞名。”

劉纜道:“您是最早進入典閱處的儒士,應該會知道更多的內情吧。”

苗秉翊沉思一下,看著楊士奇。楊士奇在一旁問道:“為什麼會提起‘一劍兩琴’?”

夏元吉便重新講了一遍如何發現鐵箱,看到一些文書之類的經過,所以請苗秉翊解疑答惑。

堂上的葉爍已有些年邁,道:“你們知道一劍兩琴,可曾見到過一劍兩琴。”見諸人並不答話,道,“桌子上的這把劍,是今日午後的時候,我的幾位下屬從一人手中奪回來的寶劍。”

眾人聽見,眼中精光四射,心想:“這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湛盧劍。”

盤流蘇早就注意到桌子上的寶劍,卻聽葉爍又道,“十八年前,我們曾經奪得過湛盧寶劍,進獻給皇上。所以,本官不才,曾經一睹湛盧劍的風采。今日這把劍,雖說古樸俊秀,但是卻並非真的湛盧寶劍。”

苗秉翊站在當地道:“湛盧劍,乃是絕世寶劍,曾為世人追崇,總有許多人出於各種目的,仿製出類似的寶劍冒名。所以曾有記載叫作:‘湛盧神兵,鐵玄刃鋒。黑劍十把,九假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