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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我沒有輸!我沒有輸!”半個身子的大堂弟扭動身體。

他的吵鬧聲吸引到向雲,一回頭,才發現天殊雪抓住了大堂弟的另外半個身子。

……說實話,向雲原本沒期待天殊雪能幫上忙。

因為大堂弟消失起,天殊雪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活像個木頭人。

她本身看起來也是呆呆傻傻,不像是能靈活變通的人。

可就是這麼一個不被看好的人,完成了最後一殺,抓住了逃竄的大堂弟。

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裡竄出來,就連大堂弟也不知道,他一直專心和向雲鬥智鬥勇,完全沒關注到周圍情況。

李星鶴和豐大潘聽到向雲呼喊,抓緊時間趕來,就看到兩人抓住大堂弟的這一幕。

“太好了!就是這樣!”李星鶴歡呼,“大堂弟輸了!”

“我沒有!我沒有!閉嘴啊!!!”

大堂弟的兩半軀體和蟲子一樣扭動,音色更是尖銳無比。

在眾目睽睽之下,村莊裡剩下的陶俑全部炸裂開來,包括裝著大堂弟身體的陶俑也是,連帶著大堂弟一起,化成霧氣不見。

當。

原地掉落一把插著鑰匙的鎖。

向雲撿起。

拿到了。

“幹得漂亮,你們兩合作的天衣無縫嘛。”李星鶴道。

向雲:“……嗯。”

其實他完全沒想到天殊雪,更沒有預測到她的行動,本來還以為要功虧一簣了。

“謝謝。”他對天殊雪說。

現在嘛,任務道具捆心繩拿在手裡,比什麼言語說服力都要強。

向雲的一顆心總算有些許落下。

只是沒想到,所謂的捆心繩,居然不是繩子,而是一把小鎖。

這鎖並不華貴,反而鏽跡斑斑,上面斑斑駁駁全是褐紅色,還散發著一股鐵鏽味。

……像是血。

會是鎖在哪裡的呢?

豐大潘弱弱道:“我們要不要先把這玩意兒送給……那什麼大祭司啊?不是說要把東西給大祭司嗎?”

李星鶴:“大祭司應該在祭壇吧?祭壇那不是在農田嗎?我們要不要過去?”

“先不要過去,農田那邊有另外的任務,我們過去的話,說不定會重複觸發。更何況,那位小翠說了,要三樣東西集齊之後,再去找大祭司,這裡我們暫時先回大院吧。”

也只能這樣了。

回去的途中,幾人沒有觸發任何機關。

這地方雖然詭異,但就和景點行程表寫的一樣,每天只會執行行程表上的內容,所以只要完成任務,就沒有鬼怪刁難他們。

回去的路上,他們又從遠處看到了十安村紀念品小店,這次他們繞的遠遠的,沒有過去。

畢竟還有其他人在做任務呢,總不能因為他們的過失,導致另外兩組人挑戰失敗吧?

雖說這任務有兩天,但平白無故少了一天時間,想想也是挺難受的。

就這樣,一行四人回到村長大院,等待其他人回來。

利用這段時間,向雲又和李星鶴覆盤了一下這幾天的行動,確定了第七天婚宴的目的。

不出意外,婚宴就是要舉行降神儀式,屆時一定會是一場硬戰。

“我們今天就完成了任務,明天沒有強制任務的話,再去村莊轉轉,儘量多收集一些線索,沒有也不要緊,這畢竟是第一個景點,能收集百分之七十也算不錯了。”向雲慢條斯理道。

“一切以活下去為優先,只有活下去,才能獲取更多情報。”

李星鶴沒有向雲那麼謹慎的性子,目前他還對這個地方充滿了百分之二百的好奇,眼中也是充滿了躍躍欲試。

“別怕嘛老雲,我還有一次異能使用機會呢。真要遇到什麼危險,我一定扭轉乾坤。”

向雲嘆了口氣。

就先這樣吧。

剩下的時間,幾個人就各幹個的。

向雲和豐大潘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李星鶴試圖和天殊雪搭話,見她專注於平板上的繪畫後,乖乖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畫。

沒過一會,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喊了一聲:“等等!雪雪你怎麼可以畫畫!手機應該只剩下歡樂旅途一個軟體了啊!”

天殊雪放下畫筆看著他,沒有說話,但眼中透露出一個意思:為什麼不可以畫畫?

看來這麼和她說是說不通了。

李星鶴搓搓手,道:“雪雪,你能不能給我看看你的平板?我發誓不亂動!就看看這個軟體!”

“好的,因為你是雪雪的朋友,朋友就要互相分享,媽媽是這麼說的。”天殊雪將平板推到李星鶴面前。

李星鶴退回主螢幕,果然,第一個軟體並不是‘歡樂旅途’,而是‘我的畫布’。

不可思議,神奇。

李星鶴眼裡寫滿了各種求知慾。

“雪雪雪雪。”他又連續喊了兩遍天殊雪的暱稱,指著第二個歡旅軟體,“我能點開看看嗎?”

“可以的。”

這次,李星鶴點進了她的個人介面,第一次看到屬於天殊雪的個人能力。

姓名:天殊雪

隨身行李:【汙穢恩賜】

介紹:你是個非常幸福的小姑娘,你有愛你的爸爸、媽媽、鄰居、同學、朋友……你在愛裡長大,因此也能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愛,更不會用異樣目光看待愛你的人。

*警惕你的周圍,殺死你的不會是怪物,只可能是人類。(包含蘊有人類靈魂之物。)

謎語一樣的介紹把李星鶴看懵了。

他扭頭看看天殊雪,少女還是保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一雙眼睛透亮見底。

怎麼看……都不像普世意義上在愛裡長大的孩子。

而且,‘殺死你的不會是怪物,只可能是人類’又是怎麼一回事?

天殊雪有怪物免疫buff?

李星鶴往前,不巧和向雲的目光撞上,就聽到他問:“星鶴,怎麼了?有什麼發現?”

“沒有,這是**,不能隨便說的。”李星鶴笑著把平板還給天殊雪,順手摸了把她的腦袋。

頭髮太順滑了,非常舒適。

他是不會隨便把看到的內容說出去的,天殊雪把他當成朋友,是朋友就要有信任對吧?

李星鶴非常樂意遵守這樣的規矩。

見此,向雲也沒有多問,繼續和豐大潘聊天。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吧,天沒來由的黑了,緊隨其後的事門外的劇烈跑步聲,十多個乘客跑的累死累活,終於在黑天抵達村長大院時回到院內。

就連平時很在意形象的張明皓,都因為跑的匆忙,衣服領口散了一半。

“大哥,跑的這麼著急,你沒事吧?”李星鶴還要特意問一句。

這不是擺明了幸災樂禍嗎?

張明皓臉色不是很好,但明面上又挑不出什麼錯處,只好呵呵:“我挺好的。看幾位這麼早就回來了,難道已經完成了任務?”

對比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眾人,坐在座位上的四個人可以說輕鬆到不像話。

李星鶴還好像很不知足,頗為抱怨的說道:“是啊,完成了,不過我們一個多小時前才回來,和大哥你差不了多少。對了,各位完成任務了嗎?”

兩組人皆是沉默。

這其中,劉招娣已經快喘不過氣了,她本來年紀就大,經不起折騰,又經過天黑這麼一跑,更是腿腳發軟。

這不,豐大潘攙扶著她去休息。

沉默到後來,去來時馬路那組的宋嫣雨說話:“今天的考驗結束了,明天還有另外的,所以要明天才能拿到……過程,挺嚇人的。”

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這一組的人表情都不太好。

不過從結果上來說,所有人都平安回來了,沒有什麼比這更好。

農田那組,張明皓也恢復過來了,把衣領整理好之後,道:“我們也是,今天的任務完成了,明天還有一點,結束後就可以拿到道具。向同學,李同學,你們這麼快就拿到了?不會是假的吧?”

“就算是假的,那是村裡人給我們的,我們能怎麼辦?”李星鶴反問。

張明皓:“……”

說到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大家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著晚餐出現。

結束之後,依舊是各回各屋,等待第六天到來。

還有兩天就能離開這破地方,大家都有點迫不及待。

夜晚,天殊雪的房間裡,大堂妹二堂妹如約而至。

“嗯,我知道。今天還要讀書。”

天殊雪開啟《十安村降神錄》。

“……吾乃十安村第一百八十二代村長,膝下唯有一子,趙安生。安生自幼聰穎,擅紙紮一道,乃下任大祭司最佳之選。”

“可惜天妒英才,安生未及弱冠便入長眠,為延續十安村之傳統,吾決定啟用古法,以降神之術,請十安仙翁大人降臨吾子之身,為其延年續壽。”

“請十安仙翁需備十三女,前十二女已準備妥當,可第十三女,需尋世間貌美女子,縫緘默線、敲子孫釘、鎖捆心繩,方可祭祀。如此女子,從何而尋?”

“……良辰吉日漸近,若無法在降神儀式前尋到女子,屆時十安仙翁大人怪罪下來…不,吾可以尋到。”

“今日便是降神儀式之日,吾村村民於陽安縣附近尋得一貌美女子,殺其小廝帶回,可做新娘。”

“不……不!那根本不是女子!那是進京趕考的書生!是男子!十安仙翁大人,請不要怪罪,不、不要怪罪——”

天殊雪讀著,合上最後一頁。

大堂妹和二堂妹聽得意猶未盡。

“沒有了,這本書。”天殊雪低頭和她們說,“新娘姐姐是男子?可是新娘姐姐就是新娘姐姐,是不會變的。”

兩個小紙人有點難以理解這番話。

她們從榻上飛起,準備離開。

燈滅了。

每一個這樣的夜裡,門口總會出現一個人影。

天殊雪睜開眼。

那是來找她的紙人先生。

她從床上起來,將角落裡製作到一半的等身軀體搬出。

“司機先生的身體還有最後一點,等我做好了就和你玩。我馬上就要離開了,要在離開前把司機先生的身體做好,不然司機先生沒辦法開車。”

開啟門,天殊雪這麼對紙人說。

紙人整張臉都皺在一起,發出紙張的嘩嘩聲。

光是聽著這個聲音,就知道他在不滿。

天殊雪卻沒有停下安慰他。

她搬動司機的軀體,蹲在角落完成自己的創作。一直到紙人瞬移身側,她才說:“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不能任性,媽媽是這麼說的。紙人先生也不能任性。”

譁。

霎時,紙人皺巴的臉恢復原狀。

他靜靜等待天殊雪完成製作,隨後從不知何處拿出一個小紙人,在她面前晃動。

“我知道了。”天殊雪回他,“我們來玩過家家吧。”

紙人是不會說話的。

因此,整個晚上的互動,都由天殊雪一人完成。

她一個人提問,一個人回答,彷彿早已習慣這種獨角戲。

和紙人擺弄著手裡的小紙人,在時間接近十二點時,天殊雪停止過家家的行為,準備離開休息。

紙人伸出一隻皺巴巴的紙手,企圖將她攔住,但被天殊雪按下。

“好孩子要在十二點前睡覺。”她堅持,“沒關係的,紙人先生,我要第八天才走,我們還有兩天可以玩。”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就觸動了紙人的某個神經,他整個身體胡亂抖動,彷彿正在經受什麼巨大的折磨,目送著天殊雪離去,紙人在原地化做一灘紙漿,最後蒸發不見。

天殊雪將司機的身體搬回房間,然後一如既往回到紅棺材前,推開蓋子躺下。

棺材裡的新娘睜開雙眼,擁她入懷。

“晚安,新娘姐姐。”

……

一夜過去,第六天到來了。

這天,向雲等人完成了任務,無所事事,便決定去村莊尋找線索。

其他人就沒這麼清閒,為了完成小翠交代的任務,他們繼續兵分兩路,去把活動做完。

好在活動雖有危險,但不至於死人,兩組人都順利的完成了任務。

緘默線就是一卷紅色的線,子孫釘則被放在一個小盒子裡,和捆心繩一樣鏽跡斑斑。

取得三樣物品之後,乘客們便按照小翠的要求,前往農田的祭壇,在那裡,他們果然看到一個頭戴惡鬼面具,身披長袍的祭司。

“恭喜各位遊客順利完成活動。”他這麼說道,伸出長滿長指甲的手招了招,“過來吧,將三樣神物交給我。”

三組人中,拿著捆心繩的向雲,拿著子孫釘的宋嫣雨,拿著緘默線的張明皓上前,將東西放在大祭司骨瘦如柴的手中。

東西一到手,大祭司便發出桀桀怪笑,他揮動手中骨棒,天空頓時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猩紅蔓延。

就在乘客們驚慌之際,這異象轉瞬消失,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各位遊客請回吧,明天便是最後一天,請各位好好享受十安村旅遊。”大祭司說道。

他的手中,那三樣物品已經不見了。

無法,即便乘客們疑神疑鬼,也不得不按照大祭司的話回去。

他的話彷彿有股魔力,操控著眾人回到大院。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人們就在院子裡無所事事,焦躁度過漫長時光。

“我總覺得那個大祭司有問題。”房間內,李星鶴坐在窗邊,抱著大紅枕頭說道。

向雲則坐在木椅上,一手架在椅背,“那三樣東西一聽就有問題,可畢竟是大祭司要求的,我們只能交上去。”

“緘默線、子孫釘、捆心繩。”李星鶴重複唸了一遍,“確實。我們不會變相的助力了大祭司召喚十安仙翁吧?”

他說完,就發現向雲一聲不吭的看著自己。

“老雲,怎麼了?你怎麼怪里怪氣的?”

“……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烏鴉嘴。”

“我是拿耗子的狗,不是拿耗子的烏鴉!”

“行。”

第六天夜晚,靜謐的過分。

天殊雪從床上坐起,睜開眼,面前場景卻大不一樣。

這裡並不是她的房間。

一切都是大紅的。

大紅的牆壁,大紅的桌子,大紅的床。

她坐在床邊,紅燭燃燒的正旺。

這裡是梳洗室,是給祭品新娘做準備的地方,當天殊雪醒來時,便已知曉這個概念。

屋子是全封閉式的,沒有窗戶,應該是為了防止祭品逃走。

天殊雪站在大門前,用力推了推門,發現自己並不能開啟。

她的身後吹來一道陰風,紙人靜悄悄的站著。

“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嗎?紙人先生。”天殊雪問他。

紙人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手裡拿著一塊紅布。

那是新娘子的紅蓋頭。

整個房間喜氣洋洋,紅色的牆壁貼著大紅的喜字,鮮紅的帷幕垂落的到處都是,整間屋子都處於一種朦朦朧朧的曖昧狀態。

紙人一步一步靠近天殊雪,要將紅蓋頭蓋在她的頭頂。

‘啪。’

天殊雪打掉了他的手。

紙人一頓。

呼——

“你怎麼敢這麼對——”

半空出現數個乾屍模樣的侍女,其中就有小翠,她們張開利爪就要攻擊,卻在接觸到天殊雪之前停下,不甘心的回頭看了眼紙人,銷聲匿跡。

紙人費力的彎腰,撿起地面紅蓋頭,再次伸手遞去。

天殊雪沒有接,還是打掉了他的手。

紙人沒有氣餒,他又彎下自己很難彎折的腰部,去撿起地面的紅蓋頭。

直到他聽見天殊雪的話:“這麼做是不好的,媽媽是這麼說的。”

紙人的手就停在紅蓋頭上方,腦袋折起九十度,仰起來看她。

“強迫別人成為祭品,這是不好的事,而且還有很多很多人這樣,你這麼做是不對的。”

紙人放棄撿拾紅蓋頭,轉而伸手去牽天殊雪的手。

然而,下一刻,他卻被熾熱的火焰席捲。

天殊雪手裡拿著一支口紅,不,準確來說,那是偽裝成口紅的打火機。

火焰熊熊,紙人的身體噼裡啪啦掉落,火星濺射到邊上,將房屋點燃,屋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燃燒。

隔著烈焰,紙人的雙眼流出黑色液體。

天殊雪卻無動於衷。

“所以雪雪不能做你的新娘,趙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