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是當下流行的電子音,夾雜著男嗓高亢的說唱,已經連響第二遍。

從熟睡中醒來的莎莎,無比煩躁地伸手摸床頭櫃,腦袋仍埋在枕頭底下。細白手指做了藍色美甲,手機沒抓穩,摔在地面一小堆啤酒鐵罐裡,咣啷響了下。

"草……"

更加煩躁,抬起頭,用枕頭擋住投進屋裡的大太陽,挪了下身體去撈手機,螢幕亮著,顯示正在通話中。

"聽到了沒?"

對方拔高聲量,是俱樂部的馬經理。

"莎莎?"

莎莎嚥了咽口水,緩了下燥火,過兩天還要看馬經理的心情領工資呢。

"馬經理,這大清早有什麼事?"

"你到公司來一趟。"

"哈?"

莎莎撐坐起來,摁擴音將手機扔一邊,用手抓頭髮,身上有點粘乎乎,她脫了皺巴巴連衣裙,抬眼看那臺跟自已差不多年齡的空調,在床邊找到搖控,摁了關閉。

"現在,馬上!"

馬經理發命令,緊接邊上有人說了句什麼,是男人聲音。

莎莎正要琢磨,他就改口,"你是不是在出租屋?"

這其實是莎莎的家,雖然舊了些,她想了想,確實沒必要澄清。

"是。"

"那你好好待著,有貴客找你。"

莎莎不信,盯了眼螢幕,"貴客?"

這個稱呼她第一次聽。

在俱樂部裡,大哥,老闆,貴賓,甚至是大爺,她聽得多,下意識懷疑馬經理的用詞,思索一陣,覺得近期裡沒得罪過他。

場子裡的小姐妹們,明爭暗鬥,馬經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求大夥都按時打卡上班下班,服務周到,百花齊放。

通話掛了,莎莎穿著貼身衣物,往浴室走,身材玲瓏有致,膚色是天生活力十足的小麥色。昨晚沒洗澡,她皺眉聞了聞脫下來的小塊蕾絲布料,嫌棄一閃而過,在花灑下搓洗,用衣架晾在一邊,抓著噴頭洗澡。

才十幾分鍾,就有人敲響房門,不緊不慢。

莎莎退下去的氣又上來了,水冰冰涼涼也沒壓住她。胡亂擦了擦身子,套了件吊帶背心,牛仔短褲,光著腳丫開門。

敲門的年輕男人看她一眼,便往後退了些,莎莎上下打量他,又高又瘦,樣貌白淨,利落寸頭,但一看就不好惹。

實木板打造的三步臺階,馬經理側著身,正跟一個背對著的高大男人說話,笑臉客套,他循聲看過來,提了句,"她就是莎莎。"

莎莎沒好臉色,交叉抱臂,倚在門框看他們,然後發現不遠處停了部黑色小車,不貴也不平宜,挺新的。

一身黑衣的男人轉過身,扔了煙,用皮鞋踩滅,才抬起臉看向莎莎。

莎莎定住了兩秒,這男人長得好看。

他抬腿上臺階,簡單的黑色襯衫松著領邊兩三顆紐扣,隱約可見的緊緻胸肌,卷著袖子,小臂肌肉精壯,手腕上沒有戴名錶。肩寬腿長,濃密頭髮往後梳,留了幾根蕩在眉眼間,有風流倜儻的野性。

距離靠近,莎莎不得不仰著臉,這身高一米八幾,氣場很足,眼神還有些攝人。她放下手臂,站直身體,疑惑地歪過頭去看馬經理。

這真的是你口中的"貴客"?

馬經理對著她聳肩,又比了個手勢,這手勢她熟,意思是要討好這位。

莎莎一下明瞭,原來是大佬選妃,可是俱樂部裡有四大頭牌,怎麼會輪到她?

重點是,現在是大白天呢!

"你叫莎莎?"

他忽地開口,聲線深沉沙啞,出奇的好聽。

莎莎點頭,著著他的臉打量,目光一下肆無忌憚。想找出一絲熟悉感,可惜沒有,對這個人很陌生。

濃眉微揚,單眼皮的眼形狹長,黑白分明,瞳色湛墨,濃黑睫毛襯得過份深沉,刀刻般的高鼻樑,簿唇偏紅,膚色健康。稜角分明讓整張臉又冷又野,英俊透著張狂。

這種男人一般過目難忘,莎莎閱男不少,她欣賞天生優質長相的男人,身材也極好,眼睛上下掃一圈,暗裡打個5星。

不管啦,白天就白天!

莎莎眨了眨眼,抬手想捋頭髮,一摸才想起自已,洗澡時把頭髮胡亂的紮在頭頂,還用一根醜死的橡皮筋。

"你是火火嗎?"他又問。

莎莎愣了下,"誰?"

"你以前取過這個名字嗎?火火。"

"火?燒火的火?"莎莎反問。

男人深深看她,很輕地揚了下唇角,似笑非笑。莎莎一時間陷進那個笑裡,這個壞壞的笑,可勾死人!

莎莎是取過幾個藝名,16歲那年剛出來混社會的時候,當過小模特,拍過沒人氣的雜誌照片,扮過清純如水的學生妹,也化過濃妝當個飯店前臺接待。

她努力回想著,瑪麗,XiXi,茉莉,雪兒……就是沒叫過火火,什麼意思,想火?

"去年7月,你有沒有到過哈爾酒吧。"

"你怎麼知道!"

莎莎秒接,驚訝地捂嘴,腦海裡浮現那一陣子在哈爾酒吧的情景,激情澎湃,肉林酒池,堪稱紙醉金迷。

那是一家去年新開的場子,位置不起眼,外牆簡約風格,內部卻裝修新穎獨特。一二層複式格局,玻璃牆拼接,大廳是十字型舞臺,整個設計低奢又迷離。

傳聞由幾位富二代合資經營,開張試業期間,就引起挺炸的水花。年輕男女扎堆,流水線網紅商演,一週換一個主題,吸引不少富二代官二代包場開趴。

莎莎只在那混水摸魚近小半個月,撈了幾筆不小的收入。

可是,跟這男的有什麼關係?

"7月27號,是你嗎?"

他俯下身子逼近了些,審視莎莎臉上每一個細小表情。她努力回想7月27號,7月27號,27號……媽呀,快整整一年的事,誰會記得。

那會的她,每次去都喝個半條命,吹一支給一張毛爺爺,莎莎只記得在其中一個2樓包廂,豪喝過一打啤酒,胸口衣領塞滿了一疊鈔票。

"我……忘了。"

莎莎如實回答,抬眼看他,"試業那段時間我都在。"

她無奈地撇嘴,"你誰呀?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猜想他也是個不好忽悠的人物,大白天找上門,像審犯人似的。眼神裡沒有什麼起伏,不是男人那當事,莎莎反而對他產生了好奇。

馬經理是個人精,這男人沒些背景的話,怎麼可能親自領人過來,可她偏偏對他沒有半點印象。

男人抿唇,沉默不語,只盯著她看。

莎莎垂下眼去看他的衣著,沒有Logo,不知是不是名牌,腰部扁瘦,皮帶是經典的銀色方扣,站姿筆直,黑色西裝褲與皮鞋融為一體,好一雙大長腿,肌肉線條不脫而顯。

目光掃他微曲的手指,沒戴戒指,左手腕繫著一根繩,編織得很細,看出時間悠久,從紅色褪成赤色。雖有些突兀,卻莫名其妙地好看,可能因為這隻手好看。

莎莎靈光一閃,一下有了畫面。伸手指著那根紅繩,結結巴巴地開口。

"你是……那晚的……那個?"

她仰起臉,看他臉上起了變化,比她還驚訝的表情,眼裡閃過複雜,類似悲喜交織,像中雷多過中獎。

莎莎猛地明白過來,脫口而出。

"手臂帶著傷,連著搖了3次5個6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