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霍嘉言將頭扭了一圈,看著大門被“轟”的一聲關閉,帶起的一陣風,啞然失笑,他之前從來沒有意識到,原來一步步靠近安暮雨是這麼有意思的事情。

那些尋常覺得無趣,日復一日的舉動,只要有安暮雨在身邊也能讓人覺得充滿了截然不同。

當他下樓的時候,昨日匆匆見到的安再國也已經坐在了主位之上,他的左右邊赫然留出來的一個位子就是霍嘉言的。

安家的人,幾乎很少能這麼和諧團圓地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安再國的嘴裡只留下了命令和忙碌,安夫人一心只顧著自己的榮華富貴和再進一步,安暮雨成了家裡不容易的替罪羊,以及在沉默中爆發的勇夫。

一頓早餐食如嚼蠟,霍嘉言一心只有身旁突然萎靡的安暮雨,他還不忘將安暮雨喜歡和能吃的東西一一夾進安暮雨的碗中。

安暮雨抬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麼,可當餘光瞥到自己的父母時又倏然住嘴。

算了,沒什麼胃口也不用在這個時候說,她閉眼都能想到到時候爸媽嘴裡能吐出什麼說教的話來,無非是讓自己懂事,讓自己聽霍嘉言的話。

一刻鐘之後,安暮雨像一隻小炮彈一樣迫不及待地衝進了早就在別墅外等待接送的回家車上。

霍嘉言看著欲言又止,臉色像便秘一樣的安家父母正準備告別。

安夫人終於忍不住了,她撩了撩耳旁的頭髮,語氣中是掩藏不住的期待,“霍少,我就是想問一問,您同我們家小雨的婚禮準備怎麼辦,咱們說到底也是豪門貴族,這樣領了證草草了事不太合適吧?”

安再國也有顧忌,但心中也是十分贊成自己妻子的說法,“霍少啊,這一早上我也看得出來,你對小雨也能談得上有真感情,他們小孩子就喜歡儀式感和安全感,你看要不要……也不消你親自去辦,事情都交給底下人去辦就是了。”

霍嘉言的眼裡沒有什麼笑意,但還維持著表面對長輩的恭敬,只是因為他們是生安暮雨養安暮雨的父母,“兩位大可放心,一切都在籌劃,不過具體的事情還是得等小雨自己點頭,時間還長,我們不著急。”

“不是,這我們急……”安夫人臉上焦急的情緒一閃而過,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霍嘉言打斷。

“告辭。”

“冤家,真是冤家!”安夫人看著霍家車從面前呼嘯而過的風姿,踩著高跟鞋氣得直跺腳,沒有外人也不在乎絲毫的貴族臉面。

安暮雨感受著一路上穿梭在指尖的縫,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一言不發地隨著車輛的晃動搖著腦袋。

霍嘉言也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安暮雨眼角含著一抹笑意。

“對了霍嘉言,你昨天都沒有解釋清楚,你的眼睛和腿是同一場事故出的事兒嗎?是車禍?認識的人又是誰?”安暮雨看著窗外,但腦袋中大大的問號絲毫沒有走開的意思。

霍嘉言合上從安暮雨床頭順手牽走的書,心中劃過萬般無奈,但也沒有被冒犯的感覺,“車禍帶走了我下身的知覺,眼睛不是,你聽過霍知秋嗎?他是一個商業天才,也是一個暴戾自私的瘋子,他殺了我母親,還挖掉了我的眼睛。”

“你的親生父親?”安暮雨從來沒有想過會得到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霍嘉言淡淡地看著她,好像早就習慣了,“這在所謂的上層圈子裡,幾乎不是秘密,大瘋子生出一個小瘋子來,不是很正常合理的事情嗎?不然你以為我惡鬼的名聲是怎麼來的,難道就靠平時冷著一張臉,在所謂的商戰中殺伐果斷?”

安暮雨沒有辦法笑出聲來,不知道為什麼她這時候格外心疼習以為常的霍嘉言。

“以後,我可以帶你去看看他,給他上炷香也不錯。”

“都……死了嗎?”

“沒有,他被我鎖起來了。”

安暮雨猛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被霍嘉言云淡風輕的話嚇著了,她的雙手緊緊握著胸口前的衣服,霍嘉言分不清安暮雨究竟是害怕還是什麼情緒,只是低沉著眼眸,想起回憶便久久不能抽身。

“別人一聽見都說我不孝,一定是瘋了,你知道霍家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嗎?那些老傢伙統統都是那個瘋子的附庸。”

要不是有霍家老爺子這個定海神針在,自己指不定活不到成年的時候。

車前的司機早就有眼色地升上了隔音玻璃板,便是後座殺人放火他都聽不見看不見,一點兒頭都不帶回的。

霍嘉言的眼底蘊藏著腥風血雨,他盯著窗外語氣陰沉沉,含著一絲外來的寒意,“其實外人說的也不無正確,霍家就是長在京城,興風作浪的蛀蟲,霍知秋就是被老爺子給養廢了,或者說他就是掩藏得不算好的天生壞種,沒有辦法擺脫老爺子的控制,就拿我母親和我撒氣。”

安暮雨舔了舔嘴角,她不知全情,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才能安慰眼前的人,畢竟霍嘉言現在的模樣並不像是需要人的安慰,“有一個能疼自己,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情人,也已經很不錯了。”

“呵,放在心上?霍家一脈單傳,兒子不爭氣,只能指望還沒有徹底壞掉的孫子,他要真是把我放在心上,也不會直接捨棄我母親,讓我活生生看著霍知秋一下把她打個半死。”

眼眸深沉,霍嘉言不知不覺握著安暮雨的手掌愈發用力,安暮雨一開始沒有做聲,倒是霍嘉言突然鬆開了手。

看著安暮雨舊傷添新傷的手腕,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悔,他的情緒很快就調整好了,又板著一張臉恢復從前不苟言笑的狀態。

“你知道這麼多事情,以後再想輕易脫身可就不能夠了。”

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安暮雨嘴角的小酒窩若隱若現,她託著腮絲毫不再懼怕霍嘉言虛張聲勢,“難道我捂住耳朵裝作聽不見你就會放我走,你不是一直說我的下半輩子,生是霍家的人,死是霍家的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