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慼慼地抱緊了自己,安暮雨小雞啄米似的,頭一點點垂了下去,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這兒的小朋友相對而言還算比較冷靜,似乎都是非富即貴人家的,發現情況不對頭,第一反應是決計不能讓激怒那些壞人,哭聲只會使壞人煩躁和亢奮。

可夜裡越來越冷,耳邊來來回回步伐的聲音愈發繁雜,安暮雨掙扎著睜開自己的眼睛,黑白交替恍惚之間,看見帶著口罩,穿著白大衣的男人不斷在抱著肚子滿頭冷汗,嘴裡無意識喊著痛,夢中也難受的小孩面前走動。

時不時蹲下身子不知道再檢查什麼。

直到來到安暮雨身邊的那個已經醒過來的小姑娘,安暮雨閉著眼睛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只聽見耳旁不耐煩的聲音響起,“這個高燒度,拖到隔離病房去,一天不退直接綁了石塊扔海里。”

這兩個人販子什麼意思,是一天之內恢復不過來就不救了……毀屍滅跡?

小孩子身體普遍弱,平常感冒發燒至少也得打三兩天的點滴才能好,再加上一條人命的價值,這些不管是生理課還是政治課上,老師都有說過,為什麼眼前的人,就能這麼輕描淡寫地決定一條人命的死活。

那個小姑娘好像聽明白了自己的命運歸宿,努力拽著白大褂的衣角,可憐巴巴地哀求,“不要送走我,我沒有生病,叔叔我很乖的,求求你們不要,叔叔!”

小女孩哭喊的聲音尖細吵鬧,男人受不了的一巴掌對著腦袋把小臉狠狠呼在地上,不耐又粗魯,“媽的吵死了,就該給這些小孩嘴全部堵死,不過這小屁孩面板還挺嫩的。”

一把將小姑娘的花苞短褲往上扯了扯,男人的手不老實地往裡鑽了鑽,卻被剛剛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男人打斷,“好了,應該就這些,送到旁邊之後,金哥還在上面等著。”

男人冷哼了一聲,單手拎著那姑娘的衣領就往門口拖,“小白臉你可老實些,要不是整艘船上就你一個醫生,早就被斃了。”

兩人的腳步越走越遠,安暮雨膽戰心驚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外面空空蕩蕩,點燃著燭火的走廊,身邊的小男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同他們一樣沒有任何動靜,“他們跟普通的人販子不一樣,你察覺到了嗎?他們是有組織紀律的亡命之徒。”

安暮雨猛地一抬頭,她如今身邊唯一能夠信任的只有這個自己過來同她說話的男孩兒,“我叫安暮雨,是京城安家的獨女。”

黑暗的環境裡,警惕的男孩眼中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瞭然,“暴發戶的女兒?你爸爸最近來來回回商業活動不少,看來是碰了誰的蛋糕,你才有這飛來橫禍。算起來,我們也是一樣的可憐人,我是越江遲,越家么子。”

安暮雨這才想起來,越家主家有三個孩子,長子和次子都是原配生的,再加上都已成年,在家族集團裡早就站穩了腳跟,唯有這個么子是所謂養的姨太太所生,身份不尷不尬,偏偏又是個可以繼承家產的男孩子,好像從前也鬧出不少難聽的醜事,怪道他一直這麼喪兒的,跟自己一點兒都不一樣。

還不待自己反應過來,越江遲到率先回復了精神,操著一口小白牙往安暮雨手中塞了一顆糖,“條件有限,這是見面禮,希望我們可以一起看見明天的太陽。”

安暮雨嘴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半點都沒防備地將糖紙撕開塞進嘴裡,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薄荷的清涼混合著桃子的清香,後調是純正的巧克力香氣。

不知道為什麼,越江遲正經的小臉上突然出現一絲不爽,“你能不能長點心眼,要還是那些壞人給你糖你也這麼沒有防備,吃得這麼香?”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安暮雨用牙齒上下一咬,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糖果磕碎聲,她一雙眼睛不合時宜地微微彎起,無辜地看著眼前人,“可你是好人呀,我記得媽媽說越夫人在我生日的時候還抱過我,給我送過金手鐲呢。”

而且媽媽當時的表情她一直記得,滿是高興又充滿著惋惜,“她呀算計了一輩子,想要女兒保她一輩子平平安安,富貴至死,誰知道生了個不想要的,看不起我不還是羨慕我?哎都是天公不作美,要是我們能夠換一換,我也不白受罪一遭罪。不過沒關係,我們小雨是最有福氣的對不對?”

越江遲冷哼了一聲,“我們是小孩子,力氣肯定比不過大人,可這個船上唯一能夠有破綻的,就是剛剛那個被稱作小白臉的醫生,聽起來他不是被迫的,就也是鋌而走險心裡還有一絲慈悲,跟那些人不一樣,我們差一個單獨行動的機會,還有……”

安暮雨順著他的目光左右瞥了瞥,然後疑惑地指向自己,“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拿我做什麼?”

露出這一天來最可愛的笑容,越江遲渾然不知自己現在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小尾巴狼,“我觀察過了,隔壁病房只有那個醫生隔一段時間會進去探查,看他剛剛的舉動應該比較憐惜小姑娘,只有勞煩你看看能不能鑽出空子來了。”

毫不遲疑地說江遲將安暮雨一把扯到貼著冰冷管道的角落,按著她還不忘安慰她,“就一會兒,等你身體溫度降下來一點兒我就叫人過來,你千萬要自己撐住哦。”

安暮雨這些時候也算是精力用盡,她沒有看見鐵鏽的痕跡在沒有看見的地方,劃傷她的手臂,一陣又一陣的冷意侵襲著全身,她不知不覺地昏睡了過去,昏迷之前只聽見越江遲奔到鐵欄之前瘋狂地搖晃著,“她病了,你們快來看看!這有人生病了!”

一聲不耐煩的怒罵,不知道吵醒了誰一腳踢在鐵欄上,她感受到地面上細微的顫抖,下一秒自己被一個溫熱的懷抱舉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