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是被活生生高燒燒死的,給我吧,我照顧了那麼久,我送他們去吧。”

“就你?小胳膊小腿娘們唧唧的,算了算了,你這八成是躲金哥罵來呢。”

安暮雨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船上廢棄的鍋爐房裡,她剛想動彈嘴巴旁卻伸過來一隻髒兮兮的小手給她捂住,那聲音彷彿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似的,稚嫩的童聲帶著被刀剮過的創傷,聲音如同蚊子大小,“別說話,我們等到上岸警察過來再出去。”

驚恐得瞪大了眼睛,安暮雨還不知道眼前的狀況,只是好像有一個預感,是那個醫生哥哥救了她,還有身邊這個不知名小男孩。

輕輕拍了拍手掌,安暮雨往嘴上做了一個拉鍊動作,身後的人這才鬆開了手,“警察怎麼會找過來,我們怎麼在這裡?還有,牢裡其他的小孩子怎麼辦,他們是不是就……”

“能活下來就算命大,你還管得了別人?”

男孩黑漆漆的眼眸盯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低一個額頭的小姑娘,但安暮雨卻不覺得害怕,甚至比看見越江遲這樣已經說了很多話,但依舊有些不正常的神經兮兮看著要舒服太多。

她也一點兒你知道都不害怕,上手抓住了男孩兒的衣角,“你是角落一直蜷著的那個小孩兒,我看見你了,你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自己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沒有一個能一直留下來的,安暮雨再堅強也是個八九歲的小姑娘,高燒燒糊了腦子,脆弱得像是一隻小羊羔。

幸運的是,面前的小男孩雖然髒兮兮的,但是卻比越江還要多些堅強和禮貌,“那個醫生救下了你我,這艘船在海上行進的時候訊號跟外界是全部隔絕的,但是醫生答應我們在上岸之後會聯絡警方,至少能保住我們兩個人的性命,在船員檢查之間,能安然無恙的出去。”

安暮雨雖然現在還不太靈光,一些細微的地方卻還是很敏銳,她焦急地問道,“那其他人呢?跟我一起的那個小哥哥,還有通風報信的醫生哥哥會是什麼結局?”

她沒有聽見回答,安暮雨自己也明白。

她搖了搖頭,掙扎著起身,跌跌撞撞朝著門走去,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甩開了身後小男孩兒的控制,“不行,這不是用他們的命,來換我們的命嗎?這不行的!”

“你站住!你在做什麼?我們兩個現在已經‘死了’知道嗎?你現在鬧著出去,是想讓醫生,讓叫著說你生病的那個男孩直接去死?你想做殺人兇手?”男孩抿著唇站在安暮雨身後,幾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死死捂著肚子,費力地一點點掰碎揉給面前的小女孩兒聽。

“誰都不想死,我們出去了,他們才有出去的希望懂嗎?船還有半天就靠岸了,拜託你,毫無保留地信任我,不要說話,不要思考,好嗎?”

安暮雨可憐地縮在角落,她還想同面前的男孩聊聊天緩解內心的緊張同害怕,可那個男孩子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讓她愈發害怕了。

她不住地碎碎念,顛三倒四地不停說這話,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她原本也沒有指望有人能回答自己。

“我叫安暮雨,我以後再也不讓爸爸帶我出去玩兒了,他是第一次有時間陪我。你說他能趕緊來到我的身邊嗎?”

“我好害怕,這是我第一次離家那麼久,媽媽從來都沒有抱過我,但是如果我們能逃出去,我要主動跟媽媽說能不能抱抱我。”

“你也是被拐賣過來的嗎?你的爸爸媽媽是不是也很擔心你,我還答應越江遲我們會一起出去的,我們會一起出去嗎?我不想死……我還沒寫完作業。”

肩膀處慢慢垂過來一個腦袋,小男孩一低頭就看見安暮雨在自己身邊昏睡過去的模樣,他生疏地拍了拍面前的小姑娘,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氣,一聲隱隱的嘆息淹沒在海風的呼嘯中,“你是第一個願意主動靠近我的人,你叫安暮雨嗎?”

安暮雨獲救之後這段記憶早就因為高燒模糊不清,唯一看見和能記住的,就只有握在手中的項鍊和紙條,還有那個曾經陪伴自己的小男孩。

項鍊被安夫人毫不憐惜地吩咐女傭丟掉,說是晦氣。

而在宴會上再次遇見的人,他說,他叫越江遲。

看著面前的小姑娘明明面前還端坐著他,思緒卻不知飛去了哪片天空。

霍嘉言眼底波瀾縱生,小時候的臉同現在長大後的模樣重合,他喃喃自語道,“還是這麼愛哭,以後真的要讓王伯多準備一些眼藥水還有明目的菊花茶了。”

“嗯……”羞惱地撇過頭去,安暮雨看見了那束展開的玫瑰花,心情不由自主地斷了一點,她訕訕地挽起耳邊的頭髮,不自在地岔過這個曖昧異常的氛圍,“我的傷不重養一養就好了,辛苦霍少不辭辛勞過來看我。”

“以後叫我的名字,就像那時候一樣。”

安暮雨抬頭下意識看了一眼眼前雖然坐在輪椅上,可卻氣勢逼人的霍嘉言,他的眼睛裡只有她的倒影,認真的模樣彷彿滿心都只有自己。

她的心突然空了一拍,安暮雨握住自己心臟的位置,臉頰泛起一陣熱意。

怎麼像那時候一樣?

脫口而出的霍嘉言三個字就像是神秘的咒語,好似真的是拯救公主的王子一樣從天而降。

在危機叢生的宴會上被越江遲帶走,在反目成仇的閨蜜生日宴上被人綁架,自己就像拿到了什麼不顧人死活的寵文女主劇本,等待著王子到來。

粘粘糊糊的話語在唇齒打戰,安暮雨的眼睫不停顫抖好半天才囫圇說出一個“霍”字。

霍嘉言的眼裡劃過一絲笑意,故意麵無表情的看面前的小姑娘,叫一句阿遲那麼親密,那麼容易,那也不過是個熟悉的陌生人,我是你的丈夫,卻連名字都叫不出口,我在你的眼中比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