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為堯天的麒麟

將事件從頭回想了一遍，心緒更加複雜的姜靖低頭一嘆，同時也看見了自已胸口左側處的那道“傷口”。

那從身後貫穿至前胸的一刺，算是給姜靖來了個實實在在的“透心涼”。

現如今，雖然左胸口暴露出來的肌膚看上去並無異常，但只要仔細盯上那麼一會兒，便能看到在血肉之下，盤踞在心口處蠕動著，猶如待放花苞的黑色印記

姜靖抬手將掌心抵在左胸，片刻之後，確定了自已沒有心跳的事實。

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姜靖的面前，那頭足有兩層樓高的龐大獸形虛影講解道：“那精邪的妖物與尋常妖靈不同，最善於損人精氣，奪人壽元，以此增進自身修為。”

“根據常理來說，你被淬魂一刺穿心，氣機盡斷，按理說必死無疑，但我已將我的肉身封存進你的體內，以延續你的命脈，所以小兄弟你儘可放心。”

雖然他說的聽起來很靠譜的樣子，但是在胸口之下，那從出生開始就延續至今的心跳突然就陷入了沉寂……

這讓姜靖感覺自已的左胸口處沒有所謂的肌膚與血肉，有的只是一個貫通前後，唯有虛無的空洞。

腦海中一團亂麻，明明想要問的問題有很多，但卻偏偏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姜靖撓了撓頭，索性就問了個最簡單的：“那你呢？叫什麼名字？又是什麼？”

獸影的聲音聽起來雖然有著一股清冷，但語氣卻意外的溫和：“我名堯天，乃瑞獸麒麟，你所見之物是我的本體化身，亦是我的魂體，而我的肉身，與先前所說無異，此時正封存於你的體內。”

“那麼之前那個被淬魂叫做長尊的男人也是你咯？”

“不錯，那是我的另一化身，用那副身軀來行走世間要方便許多。”

事到如今，姜靖也沒什麼好震驚的了，畢竟這一晚上經歷了那麼多超乎常理的事情。

別說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神獸麒麟，就算是齊天大聖，他大概也不會感到奇怪了吧。

姜靖繼續問道：“你一直在追殺淬魂嗎？追了有多長時間了？”

堯天緩緩道來：“不久，大約三年，我第一次聽聞淬魂現世時，深知此禍害不能久留，便開始追尋它的蹤跡，礙於淬魂太擅長隱秘自身行蹤與妖力，又有宿主作為其掩護，直到今天才找到被它寄宿的這個姑娘……”

說到這裡，姜靖滿臉苦澀地替他接了下文：“然後不巧被我撞見，折騰了這麼久，沒除掉那個傢伙不說，還險些搭上兩條人命……唉，真是對不起啊。”

如果不是自已多事，又怎麼會造成如今的局面？

害得堯天前功盡棄本就難以彌補，自已險些命喪於此也就不說了，如果淬魂最後沒有捨棄宿主軀體，旁邊躺著的那個女孩最後結局如何都沒人清楚。

深深的愧悔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姜靖的內心，幾乎要將他溺斃，現在回想起來，如果自已的死能將局面挽回一些的話，那結局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堯天沉吟片刻，開口撫慰道：“倒也不盡然，妖靈之間的事物本就超乎常人所想，若是尋常人碰見了今日之事，大概都會唯恐避之不及，然而小兄弟你為了救這個姑娘，義無反顧的下場干預，有如此仁義之心，實在讓我敬佩。”

他仰頭望天，若有所思，繼續說道：“雖說讓那孽物僥倖逃脫，但這也不失為天意使然……今日因，後日果，順應天意結下的因緣，又會結成什麼樣的果報？”

姜靖聽不太懂，這會兒也沒心思細想。

兩人說話的這會兒功夫，那名躺在地上睡了許久的女孩終於有了動靜。

只見她蜷縮的身子慢慢舒展開來，一雙纖細白嫩的手撩開遮面的髮絲，順帶著揉了揉朦朧睡眼，不一會兒，女孩兩腿併攏，手撐著地面坐了起來。

她先是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姜靖，僅僅是看了那麼一眼，緊接著目光就被身前的龐然大物吸引而去。

在女孩看到堯天的那一刻，她整個人愣住了，片刻呼吸間，恐懼與驚惶就佔據了那副姣好的面孔。

她略顯狼狽的挪動著四肢，躲到了姜靖的身後，緊緊攥著姜靖的衣角，像極了只受了驚的小動物，頭也不敢露出半個。

姜靖好奇了，普通人看到堯天的外表會覺得害怕應該不奇怪，堯天長得又不嚇人，看著還有種莊肅的感覺。

但這女孩怎麼一副見了鬼似的樣子，怕成這樣？

堯天大概是明白了什麼，尷尬的笑了兩聲。

看起來堯天應該知道什麼，姜靖便對他問道：“怎麼回事？”

“說來慚愧，我最初趕到這裡的時候，遠遠就感應到了淬魂內斂的那幾分妖力，但因為離得遠，天色幽暗，也不清楚當時的淬魂正寄宿於姑娘體內，所以念出引雷訣就朝姑娘劈了一道天雷下來，所幸被那孽物勉強擋住了，不然……”

姜靖：？

說著，堯天的身形迅速縮小，眨眼間就變成了之前所見的男人模樣。

他對著姜靖，哦不，是姜靖身後的那個女孩躬身抱拳，作揖行禮，致歉道：“實在是對不住，是我考慮不周，險些誤傷了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女孩挺起了些身子，看了看滿懷誠意的堯天，沒一會兒又心有餘悸的縮了回去。

說到底，誤會最終還是解除了。

而在交流過程中，他們得知了相互的姓名，女孩叫做季柔，和姜靖一樣，同樣住在海都，是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堯天和姜靖把整個事件至今為止的前因後果都有條不紊的告訴了她，然而在講到有關淬魂的那一部分時，她卻打斷了他們。

“我……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怪物，它附身在我體內的這一整天裡，我的意識大多數時候都是清醒的……包括剛才你們跟它對峙的時候。”

姜靖驚訝的發問道：“這麼說，你被附身時，仍保有自已的意識？”

季柔點了點頭：“對，但我卻什麼都做不了，身體完全不由我驅使，想說的話也說不出口……”

“就因為這樣，我做了很多壞事，也說了很多違心的話。”

說完，她抬起手掌，一張一合，不斷地伸縮指節，看得出來，她仍在後怕那種身不由已的感覺。

“並非如此。”

堯天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據傳，每當淬魂佔據宿主的身軀時，通常不會馬上加害宿主，而是在保留宿主意識清醒的前提下，用這幅竊取來的軀體去犯下那些敗壞綱常的事情，這不僅能折磨宿主的心神，更能滿足它那陰暗汙穢的喜好。”

“說到底，這都是那孽物挑起的事端，實非季姑娘之過。”

季柔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但姜靖能感覺得到，她那隻攥著自已衣角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些。

場面忽然靜了下來，然而這份寂靜僅僅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一陣鈴聲忽然從姜靖的褲兜裡傳了出來。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說著，姜靖先是對著兩人做出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手指一劃，就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出的是妹妹姜寧那略有些抱怨的聲音：“喂，哥，你上哪去了？我把你衣服帶回來了也沒看見你，給你發那麼多訊息你都沒回我，怎麼回事？”

“啊、我……”姜靖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到跟前一看，果然，十幾條摺疊在一起的資訊，都是姜寧發來的。

想必是自已之前一直在意於眼前的事，從而忽略了這些。

匆忙之下姜靖只好扯了個謊，故作鎮靜地回覆道：“我出來走走而已，剛才和別人聊著天呢，就沒太在意。”

“是麼？”

姜寧似乎對此半信半疑，但她並沒有追問下去，而是接著說道：“行吧，你沒事就好，早點回來，桌上放著給你打包好的飯菜，我先睡了，明天還要趕早去學校呢。”

“嗯，明天我應該沒空送你去了，早點休息，可別睡過頭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那就這樣，掛了。”

“嘟嘟……”

電話結束通話了，姜靖收回手機，撥出一口氣來，內心慶幸著還好姜寧沒察覺出什麼。

要是讓妹妹知道自已已經“死”了……一想到這，姜靖就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堯天適時的開口說道：“既然事情大都已經清楚了，那兩位就請早些回去休息吧，這裡仍存有些許淬魂殘留的妖力，我去繼續追尋淬魂的蹤跡，無論有沒有結果，我都會回來找你們的。”

他轉身就要離開，還沒等姜靖提問，他又忽然轉過身來補充道：

“另外，請兩位在我回來之前儘量不要分開，以防那孽物突然殺個回馬槍，尤其是季姑娘，被淬魂附身後還能活下來的例子，據我所知你是第一個，無論淬魂會不會回來找你，都請你多加小心，最好緊跟著姜小兄弟。”

“我？我不太明白……”姜靖指了指自已，對於堯天所說的完全沒有自信。

如果淬魂真殺回來了，光是自保問題就已經夠他頭疼的了，何況還要多保護一個人？

對此，堯天只是和煦一笑，並說道：“你會明白的。”

說完，他那縹緲的身軀便散碎開來，飄散在夜空中，無數光塵匯聚，化作一條蜿蜒曲折，猶如布匹般的流光，向著某個方向，轉眼間就消失在了無邊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