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撥散雲霧,給雨後的山間帶來絲絲暖意,順帶著散去細雨帶來些許溼氣。

詩蘭從院中出來,便瞧見村中姑娘們手捧換洗衣服,結伴往村東溪邊走去。詩蘭本想拿些父親衣物,與她們結伴而行,不料被白老頭一聲招呼吸引了去。

“蘭兒,這邊來,趙老頭手頭有個好物件,瞧瞧你喜歡不?”白老頭左手捋著鬍鬚,右手輕輕招呼著詩蘭。

趙老頭白了一眼白老頭,輕蔑了句:“哼,我親手做的東西,蘭丫頭會不喜歡?”

詩蘭瞧見倆人不停地拌著嘴,連忙應聲道:“趙爺爺親手做的物件,我怎會不喜歡?”

“你這丫頭,啥時候學會拍馬屁了?肯定不是跟那憨娃子學的!”白老頭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這次,你趙爺爺準備這物件可是費了一番功夫啊!”

“白老頭,今兒,難得你說了句人話!我就勉為其難,讓你也開開眼!”說完趙老頭手捧一柄長劍來到詩蘭面前。

白老頭雙眼一瞪,一把搶過趙老頭手中長劍。

“蘭丫頭還沒碰,你倒搶走了!”趙老頭見白老頭這般稀罕自已的物件,心中自是自豪一番。

“師父為長輩,先瞧自是應該。”詩蘭見兩人這般合拍,右手拂袖掩嘴,自是嬉笑一番。

“還是蘭兒懂事…”白老頭雙眼緊盯寶劍,嘴裡默唸著。

唰地一聲,劍鞘被白老頭緩緩退去,生出嚶嚶之音。

白老頭左手持劍,右手輕撫著劍身,細聽趙老頭詳解之語。

“此劍名曰‘問柳’劍身兩尺有半,劍刃半寸有餘,精鋼所鑄,劍身泛綠,兩面以柳紋刻之,復刻‘問柳’二字。”趙老頭見二人瞧得入神,輕嗑兩聲,接著說道:“此劍刃性極佳,彎可束腰,直可護身。動若細柳浴風,靜如逐夜寒光。此劍雖不及殘淵懷谷,卻也是上等寶劍,近身利器。”

白老頭聽完趙老頭這般解釋,心中也是欣喜之極,於是輕拍了下呆住的詩蘭,說道:“蘭兒,還不謝過你趙爺爺?”

詩蘭從師父手中接過長劍,也是驚歎這做工精湛,隨後被師父指點一番,忙得還以謝禮,“蘭兒謝過爺爺相贈寶劍!”

“你也不必太客氣,我見你與小羌一同習武,手中長劍皆不如殘淵,送你一柄利器,也是我一番心意。”趙老頭扶起詩蘭,解釋道。

“殘淵…問柳…甚配,甚配啊!”白老頭猛拍額頭,似乎明白了什麼,只得暗暗叫好。

趙老頭見白老頭瞧出些許深意,也是附和一笑。

此刻的詩蘭瞧見兩位老者一唱一和,心中自是好奇萬分,卻也不知說些什麼,只覺得有意的很。

就在此時,村東溪流處傳來姑娘們呼喊求救之聲,讓不大的村子立刻躁動了起來。一會兒工夫,姑娘們相互拉扯著,出現在村口,頭也不回地往村裡趕……

吳羌聽到躁亂聲後,忙得抄起殘淵,往門外奔去……

“小娘子,別跑啊!你兵哥哥可不是什麼壞人!”

一個帽簷深遮額頭大兵拽住一名村姑的衣袖,一把將其摟入懷中,嘴裡不停地調戲著。正當大兵的胡茬臉準備湊近村姑之時,一枚飛石擊中他的嘴角,疼得他忙用手捂住瘀傷。

詩蘭趁其不備,趕緊將村姑拉到身後,左手持劍鞘格擋於胸前,連忙責問道:“你們是何人?竟這般無禮!”

大兵見擊傷自已的是一名女娃子,心中頓生不悅之意,於是拔出腰間佩刀威脅道:“你這娃子生得貌美如仙,膽子也是大得很!如果從了我,我便饒去你剛才不敬之罪!”

“你這人,為何不懂禮數?我姐姐嚴守禮教,又並非大惡之人,何處惹得你這般無禮!”詩蘭聽完這陌生人的恐嚇,心中頓時憤憤不平,與其怒眉相視。

“這廝痞人怎會懂得授受不親的禮數?妹妹休再與其言理,拿下他便是,里正(村長)自有斷論!”村姑自知詩蘭武藝精湛,於是仗著膽子走到她身前,教訓起眼中的匪人。

村姑話音剛落,一柄長刀貼面而下,腰間青衿隨之斷落,露出她黃麻色的褻衣。

“啊!”村姑忙得扯住右衽,躲於詩蘭身後,失聲痛泣,不敢再言。

詩蘭剛一走神,竟沒看清對方的刀勢,心中也是後怕得很。於是,拔出手中問柳,責問道:“下作!無恥!你這匪人若再無禮,休怪我將你擒下!”

“兵爺我看你稍有姿色,才與你嬉戲,沒想到你這村姑竟然不識抬舉,那也別怪我的無禮。”這兵痞視線從村姑轉移到丫頭身上,心裡頓生驚訝,這小妮子竟也是個美人,只是嫩了些,於是接著調戲:“喲!這小美人也是俊俏的很那!”

詩蘭見其如此輕薄自已,心中也是憤恨得緊,卻又不知所措。

“蘭兒,不用顧忌什麼,只管教訓這賊兒便是!”

白老頭本就是性情中人,見這軍匪如此輕薄自已徒兒,蘭兒卻又步步隱忍,心中也是惱怒得很。

詩蘭聽到師父這般口氣,便知這匪賊的所作所為實在是難以讓人容忍。

隨即問柳猶如游龍一般脫鞘而出,劍身直指那軍匪眉心。

那軍匪被這丫頭的氣勢驚了半分,忙地退了半步,嘴裡不時地念叨著:“吖!這窮山溝裡的小妮子竟然會使劍,驚人!我好怕怕哦!”

軍匪一邊說著,一邊做出不屑輕蔑的舉動。

“在下懷谷派弟子張詩蘭,敢問尊下是何人?”詩蘭壓住心中怒火,不忘師父教授的劍禮。

“懷谷派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沒聽說過?既然你自報家門,我也介紹一下,小爺我無門無派,呂家軍帳前護衛餘忠,軍中人送外號快刀手泥鰍。”餘忠見她沒有反應,接著說:“小妮子,別害怕,我可從不傷美人!”

說完,餘忠將長刀搭在肩膀上,擺出一副戲謔的嘴臉。

此刻的詩蘭並非沒有看見餘忠的輕蔑,只是問柳劍在其手中猶如宣紙一般,毫無勁道,柔韌得很。

“小妮子,你還比不比?要不我先讓你三招如何?”餘忠有些不耐煩,催了一句。

“你若讓我,豈不壞了我懷谷派的名聲?”說完,詩蘭一個轉身,來到餘忠側身,一劍向其頸部撩去。

餘忠側身一轉,右手舉起長刀擋於頸部。怎料問柳劍並未被長刀擋住,反而像長鞭一樣在餘忠後頸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劃出細細血痕。

隨後問柳往外一甩,生猛的勁道震得詩蘭連退三步。

此刻二人心中皆生詫異。

餘忠左手摸了摸後頸,一絲鮮血染紅手指,也是驚得他連連後怕。雖然餘忠自小生在軍中,傷口流血之事本就司空見慣,只是今日被這小妮子傷到要害,心中也是後悔輕敵。

“蘭兒,此劍韌性極強,適合善用巧勁,以柔克剛,你可千萬要小心啊!”趙老頭剛才研習一番問柳,深知此劍習性,見詩蘭頭一次使用這問柳,生疏得很,不免臉上露出擔心之色。

詩蘭頭一次使用問柳,本來對這劍性生僻得很,剛才這招卻讓她窺探到了問柳的奧妙之處,心中新添一分欣喜,聽完趙爺爺的話,心中勝算又多了一分。

“臭娘們!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定不知道小爺快刀手的來歷!”

餘忠從未被女人傷過,此次大意已經讓他惱羞成怒,隨後他慢慢地舔掉手上血滴,再也不敢輕視這小妮子。

於是餘忠單刀直劈率先發難,被詩蘭側身躲過後,刀風在地上掀起絲絲塵氣。然而餘忠並未留給詩蘭喘息機會,刀面一橫朝著詩蘭腰間斬去。

詩蘭雙腳一定,身子往後一樣仰,右手以劍撐地,躲過快刀之後,左腳轉至右側,藉著問柳彈性,詩蘭在空中來了個急轉身,快速向餘忠斬去。

餘忠始料未及,以刀格擋,並連連後退,心中竟被這女子輕盈的身姿迷上半分。

“蘭兒,身隨意念,意隨劍生,就像剛才一樣,多用巧勁。”白老頭見到自已徒兒腦袋這般活絡,竟是滿心歡喜。

詩蘭聽到師父剛才所言有七分指點,三分誇耀之意,竟忍不住在臉上掛了些許紅暈。

餘忠剛才與詩蘭過招,發現詩蘭雖然身法輕盈飄逸,招式靈活變通,反應也是機敏有度,但是似乎並未掌握長劍劍性,下手不狠,臨敵經驗不足,否則不會進擊不足,一味處於守勢。

還未等詩蘭思考出應敵對策,餘忠一個餓虎撲食,單刀朝詩蘭頸部劈去。詩蘭右手持問柳護頸,本以為對方會下死手鎖住長劍。怎料,長刀與長劍剛一相碰,餘忠左腳撐地,一個轉身長刀一掄便向詩蘭背後砍去。詩蘭忙地轉身,將問柳豎於腰前。怎奈刀劍還未相碰之際,餘忠右手在空中將長刀反握,左腳撐地一轉繞到詩蘭身後,風馳電掣一般,長刀止於詩蘭後頸。

看罷,眾人皆瞠目結舌,就連白老頭也是後怕得很,心中連贊這兵匪的嫻熟刀法。

此刻,詩蘭額頭滲出絲絲汗珠,伴著些許青絲從頸肩滑落,呼吸漸漸平緩。

“痞賊,休傷我師姐,待我與你較量一番。”

正當氣氛逐漸緊張的時候,一聲長喊打破眾人尷尬的境地。

詩蘭抬頭一看,此刻吳羌手握殘淵,向自已撲來。

餘忠心想這師姐功夫如此這般,這師弟恐怕功夫也好不到哪裡去,況且兄弟們都把這包圍了,難道還能在這丟了性命?不妨去逗他一逗,也好提升一下我在軍中威望。

於是餘忠順手推倒詩蘭,接招而去。

就在刀劍相碰之際,一聲清脆聲響驚呼了眾人:長刀被殘淵生生地截去七分,而殘淵卻未傷分毫。

長刀被截斷之際,餘忠心裡一驚,忙的往後急退。由於吳羌力道之大,未能及時收手,餘忠的衣服被殘淵劃破,身上滲出絲絲血痕。

此刻的吳羌已無心在意剛才傷人之舉,蹲在再上檢視詩蘭傷勢。“師姐,那痞賊可傷到你?”吳羌急不可耐地環視著詩蘭,生怕她身上有一絲傷口。

“沒…沒…”詩蘭也是被剛才的事情慌了神,忙地應道。

“蘭兒小心!”張世傑忙得一喊,衝出人群向詩蘭跑去。

恰在此時,白老頭從懷中掏出一枚銅錢甩了出去,一枚長箭應聲落地,另一長箭朝詩蘭射去。

“姊妹箭!”白老頭一個猿躍術便往詩蘭那縱去。

眾人還沒搞清楚長箭來處,便被這驚魂一幕嚇呆了,陸陸續續也跟著白老頭向詩蘭走去。

“你怎麼那麼傻?”淚水決堤一般地從詩蘭眼中溢位。

白老頭先於張世傑來到詩蘭身邊,仔細一看。原來吳羌為了保護詩蘭,左手掌被長箭穿過後,又用雙指緊緊地捏緊箭身,才讓長箭止於詩蘭眉心前。

張世傑扶起詩蘭,不停地安慰著自已的女兒,生怕她再受到一絲傷害。

白老頭見詩蘭沒有受到傷害,便徑直去扶吳羌。隨後,箭身被白老頭震碎。箭頭部分從手掌拔出剎那,惹得吳羌痛叫一聲。詩蘭忙地推開張世傑,從懷中掏出一絲帕,待白老頭敷藥之後,便用絲帕將吳羌左手包紮住。

張世傑一見那巾帕,心中不捨,忙叫了一聲:“蘭兒,你……”

原來,那巾帕正是阮慧文在黃河渡口解下的頭巾!

白老頭白了一眼張世傑,並沒說什麼,轉身叮囑吳羌道:“這幾個月左手不要用力,敷了咱們懷谷派的秘製創傷藥,這手掌算是保住了,但是這疤痕算是烙下了,我果然沒看錯你小子。”

趙老頭在吳羌身上輕拍了一下,責問道:“臭小子,你要是有個閃失,我怎麼向你爹孃交代!”

吳羌與詩蘭對視了一眼後,不忍心看她梨花帶雨般的樣子,忙地轉移視線,回著趙老頭道:“師父,怎麼會呢,我還得留著我的小命見我爹孃呢!”

老趙頭順勢捏著吳羌耳朵叮囑道:“臭小子,就你這把手,出去可別丟了小命,老老實實在這深山裡給我待著!”

就在眾人為剛才有驚無險舒口氣的時候,一陣吼聲讓剛剛緩解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