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了,姜善三人才猛地感覺到一陣鬆弛,施加在他們身上的那種力量才真正消失。

然而三人全都癱在原地,沒有人能站得起來。

包括姜善,她緊緊盯著男人消失的方向,眼中的赤紅遲遲沒有褪去。

“阿善,”還是趙穎拽住了姜善的胳膊,想讓姜善冷靜下來,“阿善,人已經走了。”

姜善不知道自己的恨意從何而來,她的胸口堵到都快要爆炸了。張政顫聲道:“這人是什麼人?”

好恐怖。居然一個眼神就把奇蹟善善給定住?

趙穎白著臉:“剛才阿善說他是廣播裡那個人。”那個號召所有人去頂樓,將會得到庇護的人。

“我現在看到了。”姜善忽然怔怔說。她眼角流下第二行黑淚,“我現在全都能看到了。”

趙穎吃驚:“你看到了什麼?”

姜善現在的模樣真的十分讓人擔憂。

姜善定定地看著明明已經空無一人的前方,可是她能看到很多黑影,像影子人那樣,卻又完全地不一樣,這些人彷彿是被大火燒盡似的,身上飄散著黑屑、整個輪船的空氣裡,全都佈滿著這種黑色塵屑……很快姜善明白了,這不是火燒的灰燼,而是被侵蝕的“侵蝕灰”。

到處行走著黑色寂靜的影子,漫天陰絕之意,即使是姜善這樣的腦神經,也根本受不了,所以她才沒有在一開始就看見,如此陰鬱鬼船的地獄之景。不,地獄都不會有這般可怖。

“我能看見這些人了……”這些被侵蝕掉的人,然後,其中還有唯一的一道白色影子。

是“鬼”。

剛才男人的出現,竟然意外激發了姜善的力量,她現在的眼睛,已經全然不再被矇蔽了。

姜善告訴了趙穎張政她看見的景象。

光是聽形容,兩人就已經嚇麻了。“這艘船一直都有許多乘客。”許多許多。

之前魏遠說一艘郵輪荷載幾千人,確實沒說錯,甚至,應該還不止。

張政慌張地四處看了看:“你說這裡,這裡到處都有‘人’?”

姜善說道:“是的。”他們三人的身旁,全都擠著人。

只不過,這些“人”,做不出任何傷害的行為。它們只是像真正的鬼魅一樣,站滿目之所及的各個角落。

“咱、咱先離開這!”

張政急急就站起來,地上那個筐裡還放著兩塊肉,但是真沒心思拿了。

趙穎也扶著姜善站起來,姜善晃了一下,靠在趙穎身上。

趙穎知道姜善累壞了,示意張政別再驚慌失措,即使這船上真的站滿了人又怎麼樣,他們從未做過虧心事,無需懼怕這些鬼魅之物。

“阿善,你要不要睡一會?”

姜善卻眼睛瞪得大大的,現在她到處能看見這些東西,“我睡不著。”

趙穎有點擔憂,還是任由姜善靠在她身上。姜善忽然說道:“有滴答聲。”

像是鐘錶。

可是他們現在所處的空間,沒有任何掛鐘。

趙穎竟然也聽到了,她立刻扭頭,這聲音好像就在姜善的身上。

怎麼會?

姜善忽然眼眸動了動,伸手入口袋裡,掏出了那支鋼筆。

這個鋼筆指標,突然開始轉動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雖然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但姜善始終記得,這東西被稱作神器。

從學校離開之後它就停了,以為就此壞下去,可誰承想這東西的精密程度超出想象。

說明它之前根本也不是壞了,“我記得之前它也是在‘時間錯亂’的時候才會轉。”

那個所謂的“時間是個球”。後來球體被姜善打破,一切恢復正常,指標也就停了。

趙穎嘗試學著分析:“所以現在這艘船,就是個巨大的時空球?”

所以指標感應到再次恢復了轉動。

姜善盯著手裡的指標,當時那個死人留下的筆記上,說用它可以找到正確的時間,時間之器。所以這個有可能帶著他們逃離這艘船嗎?

同時已經走遠的男人似有感應,他猛然轉過身,抬頭看著上空的方向。他能感覺到這艘船上的空氣流速突然變了。

變得這麼毫無預兆,就好像有一股巨大神秘的力量突然被釋放出來了。

男人眼底光華熠熠,是他一直找的“神器”終於出現了嗎?

姜善聽著這滴答聲,下意識覺得不怎麼妙,她發現四周那些黑影,本來都彷彿沒有靈魂一樣麻木地站在原地,可是這指標的滴答一響,這些黑影突然齊齊轉頭,看向了姜善的方向。

儘管這些人的五官也都已經看不清了,可是那種被盯著的壓迫感,卻讓姜善心跳快了半拍。

“有沒有辦法掩蓋掉這個聲音?”現在這個滴答的聲音,一旦他們遇到了其他人,也會立刻被別人聽見,難保不會出問題。

姜善突然想起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指標現在有點像定時炸彈。

趙穎看了看四周,“找個厚點的東西包起來?”

可一時上哪找,這東西揣在兜裡都還能被聽見,顯然一般的衣料也很難隔絕。

突然,趙穎的目光落在了腳底厚厚的復古地毯。

當即,趙穎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割開了好幾塊地毯,試著將鋼筆指標卷在裡面,像是捲筒一樣捲了好幾層。

“怎麼樣,還能聽見嗎?”三人都側耳細聽,只有姜善還能隱隱約約聽到一點點動靜,趙穎和張政全都聽不到了。

“要不要再多卷幾層?保險一點。”

趙穎卻看著地上巨大的包裹:“你們沒想過,把這東西拿手上,更扎眼嗎?”

本來一支鋼筆揣兜裡誰也看不見,可是捲成這樣,聲音雖然聽不見了,可抱著一卷地毯誰都會覺得奇怪吧?趙穎想到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其實這滴答聲即使聽見,也可能被誤認為……懷錶之類的東西。”這聲音原本就和鐘錶很像。

身上帶著個懷錶,怎麼都比抱著個地毯正常。

“而且,”趙穎終於說道,“如果有人一聽聲音就起了懷疑,豈不代表,他或許很清楚這東西是什麼?”畢竟,誰會覺得“滴答”這麼平常的聲音,很異常呢?

三人目光相遇,都有一種思路開塞的感覺。

他們現在首要的根本不是懼怕滴答聲,而是要反其道盡可能弄清楚指標和這艘船的關係。若有人識破了,發現了,那簡直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