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魚衛都指揮使湯振宗笑吟吟地迎上來,說道:“感謝孟太傅賞臉,肯來我飛魚衛衙門一敘。”

“是陛下讓你拿我的?”孟子非懶得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孟太傅,如果你不願意,我飛魚衛就怕全軍出動,也拿不住你這位儒家小聖。所以,拿字不太準確,不如用個請字,以示湯某人對你的尊重。職責所在,身不由己,望孟太傅勿怪。”湯振宗正色道。

“你能坐上飛魚衛都指揮使的位子,看來是有原因的。”孟子非微微頷首。

雖然素來不太瞧得起飛魚衛,但這位指揮使大人確實讓孟子非高看兩眼。

“我沒資格審你,請孟太傅移駕,到一個地方稍事休息,很快就會有人來問話的。”湯振宗微笑道。

“好。”孟子非淡淡道。

那個供他休息的地方,自然就是飛魚衛的詔獄。

只不過,湯振宗專門給他準備一個單間,還派人給沏上了一壺茶。

孟子非席地而坐,自斟自飲,面對著血跡斑斑的地板和牆壁,耳聽得周圍牢房中淒厲的哀嚎,彷彿在賞花聽雨,糟糕的環境絲毫影響不到他的雅趣。

片刻過後,通道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幾個人影閃進了關押孟子非的單間。

為首一人,正是中元國的現任皇帝,趙獨夫。身後跟著的,居然是他的授業恩師方孝祖以及父親孟不群。

“臣孟子非,給陛下請安,給父親請安,給恩師請安。”孟子非躬身施禮。

“免禮。”趙獨夫面帶微笑,袍袖輕拂,示意孟子非無需多禮。

方孝祖和孟不群陰沉著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子非,這次西域之行,收穫如何啊?”趙獨夫盤腿坐在地上,笑盈盈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既然皇帝不拘小節,孟子非也老實不客氣地坐在了他對面。

“混賬,在陛下面前,你怎能如此放肆?”父親孟不群看不過眼了。

“無妨,朕很欣賞子非這份灑脫,這正是他身上最可貴的地方,你又何必干涉太多?”趙獨夫微笑說道。

“還是陛下胸襟廣闊,小臣便陪您乾一杯。”孟子非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趙獨夫同樣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痛快!”孟子非哈哈大笑。

“哈哈哈,朕也很久沒如此痛快了!”趙獨夫笑得更大聲。

“陛下,我現在回答您剛才的問題,”孟子非正色道:“這次西域之行,小臣收穫了兩位至交好友。所謂朋友好找,知己難尋,能夠找到知己,而且還是兩位,小臣覺得不虛此行,非常高興。”

“妙藏佛門的神僧玉樹,大周帝國的鎮國公韓東……不,應該是西戎大帝韓東,和你並稱為中洲三傑,的確值得人傾心相交。”趙獨夫微笑道。

“看來陛下早就知道了。”孟子非嘻嘻一笑。

趙獨夫笑而不語。

這話他不好回答,也不需回答。

本就是點他的,告訴這小子你在西域的一舉一動,朕都瞭然於胸。

“子非,你糊塗啊!”方孝祖斥道:“韓東此人,狼子野心,和你相交,恐怕也是看中你中元國重臣的身份,想從你身上,挖到咱們國家的核心機密。枉你聰明一世,怎麼會看不透這一點呢?”

“恩師,您老人家多慮了,”孟子非正色道:“韓兄瀟灑恣肆,是個磊落的奇男子,他與我誠心相交,絕不會摻雜任何利益上的往來。我在樓蘭皇宮盤桓多日,他從來都是好酒好菜地招待,只把酒言歡,絕口不提國事。”

“這正是韓賊高明的地方,”孟不群苦口婆心,“如果他上來就問你中元國的機密,又怎能讓你放下戒心,和他成為莫逆之交?他日四國聯軍兵臨城下,如果韓賊以友情要挾,逼你站隊,或者央求你說一些城內情況,你又該如何自處?”

“韓兄不是那樣的人。”孟子非耐心解釋。

如果這兩位不是他的父親和恩師,孟子非早就一杯熱茶潑到他們臉上去了。

hetui,詆譭我可以,絕不能詆譭我孟子非的至交好友。以韓兄的雄才大略,壓根就不稀得花心思來策反我這個內應,直接就能平推你們。

他強忍著不能說,兩個老傢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你說說,韓東是怎樣的人?”一直冷眼旁觀的趙獨夫此刻忽然插嘴。

“雄才大略,豪氣干雲,既霸道又灑脫,實乃子非生平罕見的奇男子!”孟子非明知道這麼說會讓這位心胸狹隘的陛下不爽,但依然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一派胡言!陛下乃昆墟人皇之後,這世上的男子,論才幹和風采,又有何人能夠超越?”方孝祖朗聲道。

“孟某,附議!”孟不群附和道。

孟子非愕然地望著自己的師和父,一口老槽卡在喉嚨裡:你們在孩子面前睜眼說瞎話,這樣真的好嗎?

就趙獨夫這個形象、才幹、胸襟格局,和韓兄相比,就如同婊子比之於公主,粑粑比之於飯糰。

孟子非的反應,看在趙獨夫眼裡,內心愈發不爽了。

“如今,四國已經在韓東的控制之下,以這賊子的野心,待他回到大周,恐怕會逼女帝姬冰雲退位,然後齊集所有兵力,來搶奪我們中元的錦繡江山!他的目的,就是登上中洲人皇之位。為了一己之私,這賊子居然不惜挑起戰火,讓中洲大地生靈塗炭!像這種惡賊,你居然視其為摯友!為師覺得,你這些年的聖賢書都白讀了!”方孝祖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瞪著孟子非。

“恩師,此前北烈進攻大周的時候,咱們中元可是趁火打劫,配合著一起行動了。那時候你怎麼不站出來斥責四國皇帝為了一己之私,擅自挑起戰火,讓中洲大地生靈塗炭了?更何況,韓兄雖然吞併了其餘三國,但他沒有傷害任何一名普通百姓,生靈塗炭這四個字壓根和他不沾邊。因為北烈和南理壓根就不夠他打的,軍隊對軍隊就足以平推了,耗時極短效率極高,一戰定乾坤從來不墨跡!相反,他在西域解決了水源之危,活人無數,這才不費一兵一卒就收了人心。

“正因為我孟子非讀了聖賢書,才不能昧著良心說假話。坦白講,韓兄的所作所為,我非常敬佩!”

孟子非語調鏗鏘,臉色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