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渝的手依舊背在身後,低頭在肩膀的衣服上蹭掉了嘴角的血:“那就死,反正本就是死,何況……公主,一定會答應。”

“哦?”南棠笑笑:“我對你太好了嗎?”

這話說得輕淺,沈知渝卻覺得心頭梗得生疼。

他咬牙逼自己回話:“公主的確……待我很好,但我看得清,自己是什麼玩意兒,也知道自己配得上什麼……配不上什麼。”

他看向南棠,儘量忽略周身痛苦:“許我衣食無憂,許我……床榻憐愛,我或許,配得上。但為我重翻舊案,為我……得罪朝中權貴甚至得罪晉王,我……一定配不上。”

他脊背不停顫抖幾乎撐不住身體,但他沒有彎腰,沈知渝向來擅長忍耐,更擅長逢迎痛苦。

他抿抿唇:“我不知道沈家翻案對公主有何益處,但我知道,總不會是……公主心疼我一個男寵。”

少年垂眸笑了笑繼續道:“還有不到三天……就是殿前御審。既然這件事對公主有益,我便想起碼……起碼會穩我三天。”

“你只打算讓沈知溺多活三天?三天之後呢……”南棠的手依舊在擺弄沈知渝的頭髮,他抖得髮梢都在輕顫。

“沒有之後。”沈知渝直視著南棠的眼睛:“能換三天,就換三天。能親眼見到沈家翻案最好,若是不得昭雪,我兄妹二人便一同赴死。”

赴死?

南棠停頓片刻:“你是覺得,我原本過了殿審就會殺你們?”她的手從頭髮慢慢滑到他胸口,手指所觸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沈知渝挺挺背,毫不設防的由她動作:“我說過,求公主留我活過殿審,就不會做夢再多活一天。”

“我知道,得償所願甘心赴死嘛。”南棠就笑。

沈知渝搖了搖頭:“其實不甘心,但我不甘心的事情多了,加這一件也不算什麼……”

“公主。”他沉默半晌輕喚了一聲:“其實……您有一件事說得不對。”

南棠挑眉似乎起了興致,她示意沈知渝說下去。

沈知渝深吸了口氣:“沒有演。”

“嗯?”南棠沒理解他的意思,沈知渝垂頭,南棠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見有些悶的聲音:“剝荔枝的時候,沒演。其實我……沒有那麼喜歡演,除非真有所求。那時候……心願達成親人在側,我無所求,不願意演。”

“無所求?”南棠輕問。

沈知渝靜片刻,只答:“荔枝很甜。”

他知道自己很難再有說話的機會,卻依舊只說那夜,不肯提今日事半分。他知道那點真不夠填那些假,他已經夠不堪了,不願意在她心頭再多一條懦弱詭辯。

南棠沒有說話,她慢慢站起身,從床邊小几上挑了一枚水靈的荔枝,自從上次回了宮中的話,這東西又送來了兩次,他這位父王是這樣,小事上從不虧待她。

“其實有些事,沒有你以為的那麼重要,你想要的,原用不著費那麼多心思,說一聲,會有人幫你辦好。”她嘆息著說了一句。

沈知渝抿了抿唇:“公主,我憑什麼......憑什麼配這樣想。”

他這樣的人,能活到現在是靠自己的心思算計,靠自己的皮囊搏殺,靠一點點打碎曾經的禮義廉恥苟延殘喘忍耐,他憑什麼認為,別人願意始終憐憫他。

他叩了個頭,沒用手撐著,就這麼用腰腹使力一點點挺起身子,鞭痕在擠壓下疼得人眩暈,但沈知渝沒再吭聲。

“多謝公主還願意……同我說話。我……知道為什麼捱打,也知道公主為什麼生氣。我知道,我沒機會改。所以……”

他深吸口氣看向南棠:“我本就是個要死的人,公主怎麼玩我都受著,只問公主一句,當初許我十天後殿審,還算不算數?”

“當然算。”南棠笑笑。沈知渝鬆了口氣,卻看見南棠站起身子,從箱子底抽出一個細鐵鏈捆的散鞭。

“前提是……你去得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