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迷失之城：第一天

“滴——嘟嘟！”

“現在是，1月8號，下午四點。我們呆在地下，城內的攝像頭被破壞的所剩無幾，已經很難獲得有效資訊。”初潛用地下室的電腦記錄下音訊，面前還放著一個罐頭，“這裡的食物，夠我們吃一個月，人太多了，但儲備的飲用水恐怕不夠，而且目前自來水似乎也被汙染了，大家目前還沒人想要失控。”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已經過了21個小時左右，城內的狀況並沒有好轉，我目前能看到的這幾個攝像頭，都已經沒有人影。有些在室外的，可以看到硝煙和火光。”

“他們還在殺，我們的指揮官，時翎，他的感知力比任何攝像機都好用，也是我們獲得外界資訊來源的主要途徑。”

“其次就是，梅尼恩前輩，就連這種地獄都沒辦法限制住他的行動，與指揮官往返於地面之上，二人總能帶來一些希望，或許是情報，或許是，我現在正吃的這份牛排。”

“大家的情況還很樂觀，畢竟現在只是第一天。”

初潛關掉了錄音，專心吃午餐。

地下室裡滿滿的，塞了有十二個人，溫提斯這邊12人，加上波蒂克的三人小隊，想不擁擠都難。

最裡面是初潛和數視的角落，放著裝置，他們自知現在的用處不大，主動將佔地面積縮減到了最小。開解和27號這兩個全程划水的傢伙，被時翎安排在了最邊緣，靠近廁所附近，真不是時翎小心眼，那片地方還挺大的，不給他倆給誰？畢竟真的沒有一點用！

米爾傑要了門口的角落，三人並排，瑞思在最裡面，小米在最外面，弄蝶在中間。梅尼恩和時翎則選取了最後一片角落，洛夭和煙謠被讓到了側牆的空地，凱森自己拼了幾張椅子縮起來，不和別人搶地方，用他的話說這叫“貴族的禮讓”，讓時翎說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做作”。

中間是公共區域，大家活動，來往交流，吃飯煮飯什麼的。

地上的建築已經被破壞了，四面漏風，看起來是被人撞開的，這些剛得到創能的人往往會感覺自己是無敵的。

就像時翎剛開始一樣。

每一個剛得到創能的人都這麼覺得，彷彿自己成了世界的主宰，高於一切。

但其實時翎現在感覺很無力，面對整座城的無力。

此時因為不需要再調查，也不需要再想解決辦法，他將思維發散開來，終於梳理出之前在他腦海裡，卻不願意承認的那個答案。

他們從一開始面對的就是這座城本身。

城市不是由於某個人，某些人，或是某個物體就異變的，他已經根深蒂固，這是城市自己在不斷異變。

也許，他錯把卡倫斯當成關鍵了，一座城需要一個“城主”，如同原本的議員，原本的檢察官，那是文明世界的規則。而樂沃自己的“規則”，它選擇了卡倫斯當“城主”，賦予他權力，武力，特權。

城市指的當然不會是這些鋼筋混凝土，可能是地面，空氣，天空，也可能是人們根本摸不到的東西，比如那些眼睛，城市是一個概念，他代表樂沃這座城本身的所有時空。

他將這個猜測提出，大家都表示認可。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弄蝶靠著牆坐在地鋪上，喪氣地喝著啤酒，另一隻手搭在膝蓋上，“我們現在出去了也沒用，阻止不了任何事，只會讓事情變得更亂，沒有變成瘋狗已經足夠慶幸了。”

“說得對。”時翎認可了她說的，他和師父今天出去，因為自己可以隱身，不會被人捕捉到，但他看到外面已經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每一條街道都幾乎成了廢墟，食品店和武器店都被洗劫一空，反倒是錢幣被大把地拋棄，跟垃圾一樣。

這是第一天，誰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有第二天。

“還是先看看這些獲得創能的人吧，我……我讓數視幫我做了面部識別。”時翎拿出照片，指給大家看，“獲得創能的人，等於是被‘城主’認可的好人，數量不算特別多，但也不算少，卡倫斯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對城內的人做出了分級。”

“這些人有的是學生，還有消防員，還有乞丐，麵包店老闆，織布工人，電子廠員工，這些人在獲得能力後表現出了強大的攻擊性，無往不勝，他們的創能也都很強大，比如這位麵包店老闆，可以將整座大樓化作烤箱。”

“是的，他們的能力和自己的職業或是特徵有著匹配度，這是明顯後天賦予的跡象。我們不難看出，這些創能者似乎都是，原本城市規則當中的弱勢群體，或者說，善良的人。他們都是無法利用規定，或者修改規定的人。這彷彿是一個惡作劇，城市裡的強弱顛倒了，原本那些上位者，現在我一個都沒看到，可能都……”時翎手在身前橫著划過去。

“也就是說，這個新規則，是按照善惡劃分市民等級的？”凱森蜷縮在椅子上，像一條真蛇那樣盤踞，“這倒是很符合那傢伙的思想觀念。”

洛夭指出，“可是你剛才說他們有很強的攻擊性。”

“是，他們會用創能為自己瘋狂斂財，在城市的爭鬥中佔據上風。而沒有獲得創能的人也未必就沒有反制手段，他們有槍械，有自制汽油瓶，有刀具，我看到好多創能者被反殺了。無論是不是創能者，他們的身體機能似乎都被強化了。”

“但這是透支來的。”米爾傑篤定道：“他們的機能強化，會加速他們的自亡。他們自己意識不到罷了。”

“是的，他們也會互幫互助，但是這種幫助毫不可信。目前看來，唯一能夠信任的只有親人了，我倒是見過好多家長保護孩子的，似乎在這種地方，還有那麼一點點人性的光輝？”

煙謠裹在被子裡，“聽起來一點都不光輝，像是動物世界，獵豹媽媽將孩子藏好就出去捕獵，但是獅子媽媽已經埋伏著了。”

“這麼理解也可以，但是……我們不能責備他們，樂沃本來不是這樣，這都是那塊骨灰的錯。”時翎疲倦地喝水，一杯接著一杯，他的嘴巴很乾，“要怪，就怪我們沒能及時阻止吧。”

“你已經盡力了，按照目前的猜想，我們本來就無計可施。”米爾傑勸慰道。

梅尼恩立馬衝小米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別勸，“我這個徒弟就喜歡自我感動，沒能阻止就是自己的錯，別管他！”看得出來梅尼恩有點小生氣。

“倒也不是啦……”時翎膽怯地改了口，“我知道這不怪我們，我就是有點遺憾……”

“遺憾什麼？遺憾你沒變成外面的那種殘暴生物？”梅尼恩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你能改變多少？你不過是運氣好一點而已，才沒有被影響神智，但也比他們強不到哪裡去，我們暗面的，一不小心會淪落到連他們都不如的狀態。你想當偵探？可以啊。想當魔術師，我教你。想當英雄救世主？不好意思，沒有。”

“前輩說的對，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將樂沃復原才是我們的任務，說實話現在還不晚。”米爾傑附和道，但他面有愁色，“可是……還是難以下手啊。”

時翎望著牆上，被標記的花花綠綠的樂沃地圖，“是的，我們現在就算行動，也只有不斷打鬥，還不能保證安全。據我所知，瑞斯，師父，弄蝶，洛夭都不能有效防子彈。”

非戰鬥人員壓根不用提，凱森則是有蛇鱗，本體強化下一般的子彈打不穿。

“喂，”凱森叫他，“你少喝點水，省得一會兒不停跑廁所什麼的，水資源不多，給我也喝點。”

“哦。”時翎倒了杯水遞過去，“總之，現在我們沒有很好的應對方案，暫時按兵不動吧……基地的增援也快來了。就是不知道增援會不會，會不會……不適應這裡。”

梅尼恩揉了揉他的腦袋，“那你放心，我進來之前就給部長做過心理建設，他們會做出假設應對的。你也太小看基地的正牌執行員了，他們有擅長這個的。”

時翎被他揉的頭暈眼花，“師父，你不生氣了？”

“嗯……對於你這個一根筋還是有點想敲，但起碼我的徒弟還是善良的吧，起碼，你還在努力。”

……

第五街。

“唉，你說我救不救呢？”男子雙手插兜，吊兒郎當地站在那兒看著，“還真有沒被影響的，但這都是點什麼玩意！全是些流氓，黑幫，打手，居然是這些人沒被影響。”

他眼睜睜看著幾個壯漢，被一個柔弱的女孩用頭髮勒死，沒有伸手救援，反而吸完了一根菸。然後柔弱的那個女孩搶走了他們全部的家當，囂張地大笑著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種報應還有點爽，前兩天不是還有個大姐，一個人掄死了一個車隊嗎？就為了箱冷凍豬肉。”男子還穿著他那棉襖羽絨服，土的掉渣，路邊隨處可見的樣子，鬍子幾天沒刮更邋遢了。

“是，您說的是。”他身後站這個猥瑣的身影，彎著腰笑臉相迎，“但是，您要不要躲一躲，雖說您已經無敵了，但是……”

“呃……呃……”一旁忽然轉出來一個佝僂鬼，看起來是個癮君子，臉上一點肉沒有就顯那倆大眼睛，手裡拿著刀，一看就神志不清。

男子回過身，“呦？這裡可是二樓，怎麼上來的？”

佝僂鬼掏出槍，莫名地興奮起來，“（吃的！有吃的！！）”

“啊？不好意思聽不懂。”

“他說有吃的。”猥瑣的身影提醒道：“就是我倆！”

“哦，找死的啊。”男子不以為然，把菸頭摁滅。

“砰！”子彈離膛，其實人們經常被電影誤導，覺得槍擊會有個延遲，實際則是槍響就中，哪有慢鏡頭？

“嘿嘿……”佝僂鬼興奮地跳起來，他似乎不光是為了找吃的，哪怕只是見見血，他都興奮地滿地亂爬。

可是很快他就不爬了，因為男子一點事沒有。

子彈化成鐵水，灑落在地上，男子周圍的空氣都出現了扭曲。

“誒？”佝僂鬼還沒反應過來，男子向前走了幾步，他立馬變成了焦炭，又瞬間變成了飛灰，什麼都沒剩下。

“走了，我可是想來拯救這座城市的。”

“誒好。您真的……不是來看這座城市的笑話的嗎？”

“哎，那會，我趙瑞輪，哦不，我融赫菲可是個熱情的人，看不得好人受委屈。哎呀你們給我這個新名字真難記！”

“對！我相信您！但，這座城現在，還有好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