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眼睛

天台。

時翎過去一直看熒幕裡的天台，有的是孤獨少年獨坐的雜亂淨土，有的是超級英雄佇立的勝利之地。

他過去也模仿過，在空調外機和太陽能熱水器錯綜擺放的天台上看落日，哪怕作業量大到要寫一晚上，也不能打擾這段時光。

只有在畢業的之後，站在學校的天台上，一腳踩著矮牆俯瞰學校，那時候他以為他掌握了世界，以為是自己是那個超級英雄。

現在，他的年齡已經比某些高中生英雄大了，掌握了過去所不能及的超能力，做過比熒幕上的英雄更多的冒險，但坐在水泥臺子上，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還是那個被困在狹小空間，沒有對未來的展望和對現實的苦惱，只剩孤獨，孤獨到只有夕陽能溫暖的少年。看著城市的萬家燈火，沒有一盞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捉摸不透人們，捉摸不透這個世界。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如果身後沒有忽然傳來咀嚼聲，或許這種氣氛還能再保留一會兒。

時翎回過神來自嘲地想，自己怎麼又犯病了，情緒低落也不該是這時候才對，怎麼又像過去一樣，整天傷感著自我感動了？

是凱森，那種只有薯片才有的獨特脆響，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他。

“你是在發呆，還是再等夜晚降臨？”凱森也知道他肯定發現自己來了，畢竟是擁有感知力的創能者，靠過去遞給時翎一包巧克力，“正好在超市看到有這個，給。”

“這地方的東西敢吃嗎？”時翎接過去直接撕開包裝咬了一口，“兩者都有吧，等的時候順便發發呆，也挺好。怎麼了？”

“要是吃的都被汙染了，那空氣早就被汙染了，我們早就玩完了。”凱森坐到他身邊，“你要是發呆呢，那我就一起發會兒呆，你要是等晚上，那就一起等一會兒。”

“唉……”時翎長一口嘆氣，“晚上怎麼調查，你有頭緒嗎？”

“沒，光靠煙謠的預知根本不夠，她的預知之所以被稱為尋寶，就是因為還不到預言的那一步。我們現在也辦法使用衛星什麼的，只能靠自己了。”

“那就徒步旅行走一遍這座城？”

凱森沒接話，他的眼睛也被晚霞渲染，這時太陽幾乎已經落山，夜幕即將來臨。“看看嘍。”

今天他們沒有出去調查，但是從大家口中得知了許多資訊。這裡進來就出不去，如果是開車出去，就會出現車胎爆炸，汽車拋錨，沒法點火，剎車失靈等各種情況。如果是走出去，只要過了某個特定範圍，就會崴到腳，或者摔斷腿等等。車站機場全部關閉，不用想肯定也被那股力量封鎖了，這裡不接待外人，也不允許出去。

不知道外界的火車會不會經過這裡，外面看這裡又是什麼樣子。這股力量就是強大到隱蔽了一座城，改變了樂沃的存在方式。

市民們似乎沒當回事，也沒人出差也沒人旅遊，都在城市裡生活的好好的。有創能干擾，市民們要是發現了異常才奇怪呢。

“你們在這邊幹什麼？”身後的樓道又上來一個，洛夭已經準備作戰，她的幻衣太過顯眼此時還沒有覆蓋。實際上，洛夭除非戰鬥，一般不穿幻衣。“快到晚上了，兩位技術大哥反覆提醒我們注意，他們看起來很害怕，也許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不像時翎，幻衣恨不得長在身上。

凱森站起來拍拍屁股，拎著吃完了的薯片罐子，“得看過了才知道吧？”

時翎心裡有些異樣的情感在支配著他，以至於他忘了回答洛夭的話，迷迷糊糊地就下命令了，“晚上我們要找到洩漏的源頭在哪裡，就像上次濤山的處女石，解決了源頭也就擺平了一切。”

“嗯，明白，煙謠已經在看地圖分辨大致方位了。”洛夭上來就是要找時翎，既然部長決定時翎指揮，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會違抗。說來也奇怪，時翎不知道是不是洛夭性格使然，明明長得這麼漂亮卻讓人覺得像透明人。

透明到如果不認真關注她，很容易就會忽略她的存在。

“誒？你們看，第六街區已經亮起來了。”第六街區是樂沃的娛樂街，在這條街道被本地人稱作是“招牌的彩燈”，作為一個遊戲產業發達的地方，這條街道有許多遊戲店和電子娛樂方式，晚上的時候整座城這裡最亮，燈火通明一直到早晨。

嗯……最熱鬧的地方，會不會就是發生洩漏的地點呢？或者說洩漏就在其中，之所以熱鬧也和洩漏有關？

時翎晃晃頭，“準備吧，我們去調查！”

三人剛走下樓梯，天台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沒人看到，天空裂開了一條條縫隙……

“喂！喂！煙謠！……你們快叫救護車！”三人還未下來，就聽到樓下亂作一團。

出事了！？

洛夭飛身一躍輕盈地落地，一步邁到昏倒在地的煙謠身前，急忙質問幾人：“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我們不知道，她看著地圖，一直嘟囔著什麼，忽然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精神失常了一瞬間，又喊又叫，然後就昏過去了！”27號急死了，這怎麼還帶自爆的？還沒開始任務先把自己搞暈？他是地牢的守衛，和醫療八竿子打不著邊，兩位技術人員沉迷於科技，能指望他們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27號忽然跳起抓住開解的衣領，“是不是你！你又下了什麼毒！”

“啊……？”開解依舊慢悠悠的，看錶情他委屈的也著急，但說話死活快不了，“我可沒有，你別什麼壞事都往我身上栽贓，你看她這是中毒嗎？”

確實不像……

凱森和時翎也來到近前，正想看看情況煙謠忽然蹦了起來，“不行！我不要這個！”

這又醒了？

只見煙謠臉色蒼白，好像看見了駭人的事物，都沒來得及看清面前的是誰，就哭了出來。她一邊哭，一邊生怕來不及地抱住自己，雙手捧住臉頰就像是在……

在確認自己活著？

地圖是乾淨的，周圍沒有異常反應，她這是怎麼了？

所有人心裡幾乎同一時間冒出大問號，煙謠好像是溺水的人在不停掙扎抽搐，連洛夭都不敢輕易靠近。但是煙謠就快要窒息了，她不知道為何忘記了呼吸！

“別動！別動！聽我的聲音！注意我的聲音！呼吸！鼻子！呼！吸！呼！吸！”開解突然衝過去對著她大喊，聲音大到刺耳，但似乎真的把煙謠喊醒了！

煙謠怔怔地瞪著前方的人，她似乎忘了這些都是誰。大家也都這麼看著她。

“我是……煙謠……你們是……哦對，我想起來了……”過了半天她終於恢復過來，癱坐在地上，“壞了，壞了……這座城市完了……”

“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洛夭知道煙謠的創能有時會以景象的形式直接浮現在腦海裡，但這次不太一樣。

“我……我不想回憶！”煙謠猛地推開了洛夭，對這位好友，煙謠居然用了巨大的力氣似乎要把洛夭掀翻才好。但推完之後又拽住了她，把她拉了過來死死抱住。真的就像落水的人抱住浮木一樣。

“好好好好不回憶！不回憶！”時翎急忙過來緩和情況，“那這座城市為什麼完了。”

“你們先去外面看看……看看……天空……”煙謠說完就不開口了，恨不得把七竅都關閉，才能阻隔她的恐懼。

天空？對啊！現在正是天黑的時候，他們準備調查才下樓的！

凱森跑過去推開了們，站在門外抬起了頭。

技術人員強壓著恐懼感，看得出來他們害怕到反胃，但勉強還是撐住了，“我就說，這個天空……不能看……”

“怎麼不能看……喂！凱森！你怎麼樣！”時翎見凱森呆立在屋外，也不說話也不動，他心裡咯噔一下。

煙謠雖然還在畏懼，卻肯定地告訴時翎，“他不會有事的，只是看看，不可能出事。”

“我……沒事，我還不至於精神失常……”凱森記得上一次自己這麼驚歎，是看到美麗的極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充滿了……醜陋……“但……你，你要是不害怕，你也來看看吧，這天空真的……不是天空……”

時翎顧不上多想跑了出去，這一片區域沒什麼高樓，抬起頭就將廣闊的天空盡收眼底！

“咳啊……”時翎張開嘴，卻只從嗓子裡發出了一聲幹音，他忘記了該說什麼，該怎麼去形容。

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原本應該是漆黑的夜空，出現了一隻只巨大的眼睛！這些眼睛看起來真實存在，似乎是從裂開的天空中張開的！但又似乎摸不到，不存在實體！它們不帶任何感情，每一隻都巨大到宛如星雲！這是誰的眼睛？無情冷漠，卻又注視著天空下的一切！無論哪一隻，從任何角度看，都會發現它們在看著自己！這些眼球在不存在的眼眶靜止，時翎看到這毫無生機的死相，忽然嗓子裡乾嘔起來，他想吐！這不是創能的作用，就是單純的不適！這些眼睛只是看到，都會讓人覺得生理不適！

“這……這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