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上的機體像是失去了力量,紛紛跌倒宕機。確實是失敗的實驗品,連自己行動都做不到,頂多依靠待機指令。

溫提斯的增援上來清理戰場,有人從水下把菲鬱喚醒,帶了出來。說增援其實也沒有多少人,一共就趕來了不到五十人,不然也不至於不敢跟機體部隊硬拼。

時翎將昏迷的煙謠放到地上,抬頭正看見莫伊緩緩落下,白馬四蹄著地,雙翼收攏消失在兩側。

時翎激動又擔憂地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他看出莫伊的臉色極差,沒有半分喜悅,反倒緊皺眉頭,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但不應該啊,之前在耳戈自己又不是沒見過二次覺醒的狀態,難道還有特殊情況?

莫伊翻身下馬,卻沒站穩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天馬繞著她走了兩步,馬頭抵在她身前很親暱地安慰著她。

“我不知道……”莫伊伸出手撫摸白馬的臉,似乎那雙眼睛裡,蘊含著自己很熟悉的目光。

那目光很熟悉,彷彿從小到大一直陪伴著自己,但又記不真切,恍惚間還以為是錯覺。因為你找啊找啊,在那麼大的世界裡都找不到,就以為它根本沒有。直到獨自一人半睡半醒間,睡夢裡再度和它對上,才驚覺它依然存在於記憶裡,從未離開過。

“我只是,很難受,好像,好像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說著話的時間,兩行清淚從莫伊眼中淌出。

此時凱森也趕了過來,他還納悶,明明大家打贏了,怎麼哭了?用目光問時翎,時翎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啊。

莫伊緊盯著白馬,紅紅的雙眼與分辨不出情緒的馬眼對視,似乎想要知道答案,而白馬仰天長嘶,化作點點銀光消失了。

莫伊伸出手,試探著摸了下臉,比另外兩人更吃驚:“我怎麼,哭了?”

……

大批的戰鬥機體被銷燬,以防培伊迪遠端遙控。少部分核心科技被留下作為研究參考,被後面趕來的“洗地部門”帶走。其實這個部門的原名稱叫做“清理善後部”,每天負責清理痕跡,善後處理,資源回收,損壞賠償等事項,可以說為了這個家操碎了心。

菲鬱已經沒什麼大礙,但聽說有人把他叫走了,不知道是誰。

煙謠也沒什麼問題,本身只是被弄暈了,清醒過來之後再次活蹦亂跳,她唯一遺憾的是,沒能親眼看到莫伊戰鬥的畫面。同時,她對時翎三人表示了自己的感謝,尤其是莫伊,多虧了她自己才沒有被帶走。

只有莫伊的變化,被報告記錄後許多人坐不住了。

溫提斯作戰分部,終於回來的莫伊與溯坐在一起,翻看著當時的記錄。

溯的情緒很不穩定,從她的呼吸聲和焦躁地翻看裡,就能看出她有多不平靜,“二次覺醒,你的二次覺醒是一匹馬?”

“對·,一匹白馬,有翅膀的天馬。”莫伊提起這事還是很興奮,“那天真可惜沒有錄影,不光是馬,我的幻衣也變了。”

“不,每個人的幻衣都不會輕易改變,你改變的不是幻衣。”溯篤定地搖搖頭,放下所有的記錄,手死死掰著桌子的一角,“那是概念賦予,和你的雙槍一起的概念賦予!”

溯不停地重複,把莫伊都有些嚇到了。

“概念賦予!概念賦予:女戰神!”

“什什什麼?”莫伊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是什麼名字?

“我問你,你覺醒了之後,是不是就算不使用能量釋放,也不會被那些子彈傷到?”

溯這麼一提醒,莫伊終於想起那天,從湖底出來後自己再也沒有擔心過那些子彈。

“對……對啊。”

“規律修改:流矢戰神。”溯眼睛眨了幾下,目光變得令莫伊更害怕了,她總覺得今天溯有點不正常。

“那個,您說的這個,概念賦予,規律修改,是我的新能力?”

房間裡的暖氣聲音好明顯。

因為太過安靜,莫伊第一次覺得這暖氣聲音這麼清晰,更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

“最遲明天,最早今晚,會有人告訴你,但不是我,不是現在!”溯說完就出去了。

莫伊可算是鬆了口氣,幹嘛呀這是,她感覺溯跟不認識自己一樣,從剛才開始自己的神經一直緊繃。

“神神秘秘的。”

莫伊收拾了一下也出門了,她還要找時翎凱森,三人約好了的。

另一邊,同在基地裡的淵夜,將沙漠裡的幾個影像片段,結合文字報告都看完之後,默默地點點頭。

他終於弄明白了一切,莫伊的變化印證了他最後的猜想,一直以來他就感覺,溫提斯內部有很多秘密,這些秘密即使是部長也不完全清楚,連暗洲都無力改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溫提斯並非一團和氣,作戰部的朋友們不代表總部的想法,暗洲是對的,她將作戰分部變成了當時其他基地口中的“幼兒園”,換來了溫提斯前所未有的繁榮。直到現在,作戰分部也是如此安穩,其樂融融。

事實上,像時翎上次面對的,基地其他人的質疑,眾人對害的醉薰離去的指責,不過是小孩打架的程度。暗洲只需要一兩句話就能擺平,甚至他們沒要求時翎付出什麼代價,只是想要他不再執行任何行動。

假如自己的猜想全部正確,那莫伊就危險了,同樣不安全的還有凱森與時翎。

……

“九死一生啊。”時翎感慨道,“幸好你們來了,不然恐怕我們三個就回不來了。”

對於這件事,凱森的看法和別人不一樣,“那是因為你身邊沒有我倆,我們是紀夢隊,你一個人就不是紀夢隊了,一直以來厲害都是紀夢隊,不是你一個人。別人,根本不行。”說完,他不屑地撇撇嘴。

誒,他就喜歡撇嘴,時翎都習慣了,哪怕嘲諷的物件是凱森自己也很崇拜的菲鬱,他也要撇嘴。時翎曾經調侃:“恨不得把嘴撇到脖子以下,鼻子抬到眼睛以上”。

“所以啊,一想到你一個人肯定跪,我們兩個就來了。”莫伊說的很輕巧,事實上三人都知道,如果他們沒來,或者莫伊的能力沒有二次覺醒,情況到底有多兇險。

“嗯嗯嗯嗯,我一個人肯定不行,多虧你們倆。”時翎複述了一遍他們的話,

三人坐在時翎房間裡,以前都是去咖啡館就可以聊天,現在菲鬱不幹了,只能在自己房間裡了。

“對了,你的創能到底怎麼樣了?”時翎問莫伊。

“我不知道,要說起來……我總覺得,那匹馬有種很親切熟悉的感覺。”莫伊糾結著蹙眉,兩隻手的手指扭在一起,“我說不準,但好像一看到它,就要想起什麼事,很重要的那種,就彷彿上學的時候忘記明天就考試……不對……還要更重要。”

“忘事?”凱森輕敲下巴,回憶著自己看過的相關資料,“沒聽說創能的變化伴隨著忘事的啊。”

“不是,我的感覺不是說忘了,而是早就忘了,只不過又記起來了……”莫伊轉而問他們:“我那天,真的哭的很傷心?”

凱森一副“非常肯定根本無法撒謊”的表情看著她,雙手託在下巴上,“我以我的名譽擔保,那天你哭的,我還以為時翎沒救出來。”

時翎左思右想,這事他們三個估計琢磨不出來,“你跟溯姐姐或者別人說過嗎?”

“還沒,因為我根本不確定,有可能只是我當時急的了,一急就覺得是不是忘了什麼事,就跟強迫症出門反覆檢查房門關好了沒一個道理,我跟他們說不說,關係應該不大吧?”莫伊自我寬慰道:“說不定就是錯覺,能忘記什麼?我回憶了一下,根本沒什麼大事。”

時翎直接反駁並給出了自己的意見:“不,我建議你回頭還是說一下。”

“為什麼?”

“雖然這是你的事我不該管,但……你們不覺得溯姐姐有點太反常了嗎!”時翎輕捶桌子,弓著身湊近了對二人講:“莫伊回來後,她就像丟了魂一樣,誰跟她說話它都不一定注意到。”

凱森很贊成,他早就想說:“不光這次,上次你受了傷,溯的表現明顯不一樣,感覺她很在乎你。甚至有點……過頭了,就跟照看孩子一樣。”

“嗯……是有點。”莫伊比他們更清楚這些,拿起手機,“那我現在就發個資訊問問她。”

還沒等她打字,忽然有一波人由遠及近,走到三人桌前。

一共七個人,他們穿著統一的制服,動作不算整齊,但時翎明顯感覺他們的步伐訓練有素,似乎是刻意表現的很普通。

走在最前面中間的女士衝他們笑了笑,還沒說話,右邊一位男子先開了口,他的腮幫很鼓,視覺上看起來堅硬的像鵝卵石,年紀也才四十出頭,保養得不錯沒有衰老的跡象。

“莫伊對吧?我們想問一些事情,這會兒方便嗎?”

……

“你說說你,是不是暈過頭了!”梅尼恩和暗洲一左一右,對低著頭的菲鬱指指點點。

這麼大的一個人,堂堂的店長菲鬱,此時像犯錯的小孩子一樣低著頭挨訓。事實上他也確實犯了錯。

暗洲痛心疾首,恨不得揪著他的耳朵,“你一直這樣,表面謙虛聽話,脾氣是好,可是心裡最容易膨脹!凡事都不多想,總感覺自己能解決。叫我說你點什麼好!”

梅尼恩也難得生氣,“這次要不是那兩個孩子,你遇到危險不說,連帶著煙謠被抓走,你怎麼跟洛夭一家交代,讓我們怎麼交代!”說著他稍微平復了一下,“當然,我也不冠冕堂皇,我生氣主要還是因為時翎。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不想說難聽的話。但時翎這次要不是和隊友心意相通,他恐怕有死無生啊!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就只帶著他們倆亂跑?”

“對不起……”菲鬱臉色灰暗,他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這件事確實超出了他的預期,說是意外其實也是自己的問題,“我沒想到會有人奔著煙謠來,也太相信自己的實力了。”

“當年你是很強,”暗洲說,“可是現在人才輩出,科技也在發展,冰火雙子星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對不起。”菲鬱自己都不知道道歉多少次了,但他清楚這填不平他的錯。

“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你也不知道危險兩個字怎麼寫了?我知道你很想救醉薰,但不要因此再讓更多的人再遇到危險了,好嗎?”暗洲按著他的肩膀,低頭看著他。就算隔著面紗,菲鬱也能感受到目光裡的責怪。

梅尼恩不高興地走來走去,“當然這事時翎也有問題,回去了我要好好跟他說說,逃脫魔術都不會就敢這麼浪,真是。”

“我也有問題。”暗洲說,“我太相信你了,也太相信小部長,讓你自己行動,沒想到你惹出這麼大的亂子,以後你的所有行動還是要跟基地說,全部記錄在案。”

“明白了。”

“但只能跟部長一個人說,不用跟其他任何人說。”暗洲突然來了句意義不明的話,菲鬱還沒明白過來,梅尼恩已經懂了。

“看來咱倆想的一樣?”

暗洲背對著梅尼恩,他們都知道對方什麼意思,“你也覺得不對勁?”

“是,不止這次,包括時翎他們以往的任務,不是巧合能解釋的,就像被牽著鼻子一樣。我想,咱們裡面有人出問題了。”

菲鬱左看看,又看看,他似乎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有人洩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