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抉擇

“你想不想做我的弟子？”

來了！溯不著痕跡地託著頭假寐，實則已經開啟了竊聽，針對的就是時翎所在的位置。

“砰！”桌子遭到了時翎的痛擊，他此時完全壓制不住自己的亢奮，恨不得把基地砸了來告訴全世界：梅尼恩要收我作徒弟了！

“願意！願意啊！”時翎幾乎是吼出來的，根本無法壓制自己的狂喜。

“第一課，我再說一次，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在想什麼。”梅尼恩豎起一根手指，他長嘆一聲，“唉，我的夢想可是找一個可愛的，抱在懷裡暖暖的，可愛的小蘿莉或者小正太做徒弟的，這下夢想破滅嘍。”

時翎仔細分析了一下自己，以上條件自己居然沒一個符合的，“呃，偶像您這話說的……”

假面後的眼神變得耐人尋味起來，“嗯？乖徒兒你叫我什麼？”

時翎虎軀一震，這就可以改口了嗎！“師父！我已經可以這麼叫您了嗎！難道不需要一個正式的拜師儀式什麼的？”

“不需要，只要我承認了，你就是我梅尼恩的徒弟了。”風輕雲淡的一句話，卻就此定下了時翎的身份！遠處傾聽的溯身子也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即便是冰冷如她，聽到老前輩說出這句話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新一代的人，哪怕是在基地長大的淵夜不知道，甚至音璃也不知道，可是溯卻聽部長講過，半個世紀之前的溫提斯。

那是沒有被記載的歷史，只留在暗面的記憶裡。上一個時代，比溯和音璃他們還要早，比時翎他們幾乎大了一個輩分，當時無論是雙子星，還是“奇蹟的一閃而過”，抑或是“命運的交響樂”，還有最為神秘的“生命女王”，都使得溫提斯成為了暗面的無冕之王。雖然溫提斯沒人願意承認，但是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過去強大的溫提斯早已不復存在，他們的沒落是不可避免的事實。而這些老人都隱去鋒芒，靜待崛起的那一天。

而今天，在一片歡慶之中，當年的“奇蹟”親口承認，時翎是他的徒弟。也許當事人並沒有察覺到，但是溯卻清晰感受到了。這就是溫提斯內部，靠著精神與心，一代代的傳承。

只不過……溯在鼻子發酸的同時，忍不住思考梅尼恩前輩是不是老糊塗了，選時翎當徒弟……靠譜嗎？

“既然我們已經決定了……”梅尼恩將時翎從狂歡之中拉回來，淡淡地說道：“那你可以和音璃那丫頭解除引路人契約了。”

“好！師父您說什麼都……等等！您要我幹什麼！”剎那間，喧鬧的大廳都成了背景，時翎耳朵裡只有剛才那一句話，將他猛然驚出了一身冷汗。其實有人比他還要緊張，遠處的溯面無表情，可是拖著腦袋的手卻緩緩用力。

梅尼恩喝著雞尾酒，彷彿只是說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根本不需要討論，理所當然的時翎應該這麼做，“引路人本身就承擔了教導新人的職責，可是看看這麼久，音璃都做了什麼？別說教你了，甚至在給你拖後腿。恕我直言，且不說她自身的能力，僅僅作為引路人她就是不合格的。我之所以要找你，也是不想讓一個好苗子被她毀了。”

“可，可是……”時翎勉強地衝自己的新師父笑了笑，怪不得師父一直強調不要讓別人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現在就猜不透師父話裡的含義。

“唉……”見到時翎為難，梅尼恩搖了搖頭，“不明白？你隊伍裡那個女孩，適合被溯教導。但是音璃呢？無論是戰鬥，還是知識，都無法教給你，這樣下去只是白白耽誤你的時間。每次任務她只會把罪過推給你，其實她才是什麼都沒做的那個人，就像她以往那樣。”

“不不不！師父您，可能誤會了，哈哈，音璃姐姐一直很努力地在帶我這個新人。”

“努力是一回事，可是沒有天賦，這些都是徒勞的。或許她根本不適合當高階執行官，更不適合當引路人，做個傻女孩乖乖躲在溯的身後亦步亦趨，才是最適合她的方式吧。”

一番話，說的時翎是目瞪口呆，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更關鍵的是，面前這位可是要收自己為徒！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偶像，自己該怎麼反駁？或者說，壓根沒有必要反駁才對！

梅尼恩有些不滿，似乎對時翎的優柔寡斷很反感，“你難道捨不得？可是想當我的弟子，我可不想自己的徒弟還有一個拖後腿的累贅引路人。”

時翎急忙看了一眼遠處的音璃，已經喝醉了，而且離得很遠，和溯在一起都不可能聽到這邊的談話。

前輩……時翎……溯暗歎一聲閉上了雙眼，似乎是不願再聽下去。梅尼恩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對於時翎來說，換一個導師不知道會讓他受益多少，而且那人又是他一直以來的偶像，完全是百利而無一害。哪怕他此刻有些猶豫，也只是念著一直以來的情分罷了。

她忽然感覺不對勁，急忙睜開眼一看。躺在她腿上裝睡的音璃正捂著嘴，忍不住留下了淚水。監聽的不止是她，音璃一直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更沒有睡著！恰恰相反，她很清醒，清醒到梅尼恩說的每一個字都扎進她的心裡。

“音璃……”溯不忍地抱住她，輕輕安撫她。

音璃用顫抖嘶啞的聲音說道：“不要怪他，這是個好事對吧，再也不用帶新人了。”

溯還能說什麼呢？“嗯，是好事，是好事。”一邊說著，一邊感受到了淚水打溼自己的衣服。

另一邊，時翎據理力爭，“也許您還不知道音璃姐姐這段時間一直在幫我補習暗面的常識，而且屢次救過我，並不是沒有幫上忙……”

也不知道梅尼恩聽沒聽進去，反正他是點了點頭，“但是，你已經是正式調查官了，不需要她再多事了。”

“不！我還沒有……”

酒杯見底，梅尼恩直接站起身，帽簷和假面之下看不清他的神情，“算了，可能是我太心急了……”時翎頓時放鬆下來，想來梅尼恩應該是看開了。

“你還不適合跟著我學習。”

好似晴天霹靂迎頭而下！直接把時翎嚇傻了！這怎麼行！“不是！師父，我……”

“引路人契約是一種古老的咒法改進而來，必須雙方心甘情願，用創能將子體和母體連線，子體一旦深陷危機，母體將會立刻趕到。但是母體將會知道子體的一舉一動，對子體的操控在某些方面是不可抗拒的。基地裡確實有說法，新人在進入時需要引路人指引，但是你不知道的是，當新人成長到一定階段，將會由引路人指揮，一切的行動都將由引路人指派。”梅尼恩說，“我的徒弟，不能和別人定下引路人契約。”

“您是說，音璃姐姐和您，我只能選一個？”梅尼恩即將離開桌子，時翎卻坐著一動沒動。

“沒錯，這個抉擇很難嗎？”梅尼恩彷彿掌握了他的內心，勾起嘴角故意不回頭，就是要等時翎發現沒有折中的妥協餘地才行！

“不難，一點兒都不難啊，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時翎終於起身離開座椅，無可奈何地笑著，“這種事還需要選嗎？”

“哈，確實，我覺得是個有腦子的傢伙……”梅尼恩聽了轉過身，欣慰地看著時翎。

時翎說：“我選音璃姐姐。”

“……”梅尼恩的欣慰忽然尬在了臉上，看著時翎一臉的笑容，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這真的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是啊，我選音璃姐姐。”時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抬起手想要撓後腦勺，卻想起了音璃說這不適合他，又將手放下了，“對不起，偶像，雖然我很想跟您學習，但是要讓我就這麼捨棄之前欠下音璃姐姐的這麼多人情，我做不到誒。”

梅尼恩默然片刻，伸手壓了壓帽簷，“你想好了嗎？我是不會再次給你這個機會的，不要以為你真的就是天賦異稟，我無論如何都要得到你。坦白說，你的天分只能算是中等，我是看重了你對魔術的熱愛才找你的。”

“咳，偶像，那啥，您說話有些太傷人了，我會傷心的……”時翎衝他攤攤手，再次篤定地重複道：“當我做出選擇後，我更加確定，我選音璃姐姐。”

他心裡怎麼會不糾結！這可是世界級寶藏大師，如果自己跟隨他學習，遲早有一天自己也能在電視上，受到萬眾矚目進行表演。並且在基地裡的地位不說一步登天，但好歹也比現在無依無靠強。

但是他就是做不到，換句話說，就是不想這麼做！

“那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如果是這樣……”梅尼恩輕輕嘆息一聲，正當時翎以為他生氣了的時候，他忽然仰天大笑，“你就是我的弟子了！姑娘，你聽到了吧？真是的偷聽我說話這麼久。好了好了，別哭了，看看你帶的新人吧，對你可是忠心耿耿呢！”

啊咧？時翎下意識望向遠處的大沙發，音璃明明還躺在溯腿上睡覺，溯託著腦袋假寐呢，這是什麼情況？

“哦呦？不好意思了嗎……”梅尼恩聳聳肩，終於真誠地拍了拍時翎，“乖徒兒，表現不錯。”

故事轉變的有些突然，時翎這才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在狂跳，明顯感覺的到胸膛出的震動，“所以，您真的是在考驗我嗎？”

“呃，你自作多情了，我來之前就已經決定，只要你願意我肯定收你。但是我接到部長的口信，說某個小丫頭因為我抑鬱了，我就想著讓你自己說出來給她聽聽。”梅尼恩完全沒有剛才嚴肅冷漠的樣子，繞到時翎背後親切地抱住了他，聲音陡然一變化為嬌媚成熟的女聲，“不錯嘛，這才是我的徒弟。為師很看好你啊。”

“噫！”嚇得時翎一個激靈，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急忙掙脫了魔爪拉開距離，“您您您正常點我害怕！”

梅尼恩苦惱地託著下巴，“徒弟給師父抱抱都不行嗎？”

“我是說您的聲音！”

“哦不喜歡這個嘛？”梅尼恩咂咂嘴，再次開口是一個蒼老的老頭聲音，帶著威嚴的感覺，“那這樣，是不是聽起來像一個師父了？哈哈哈哈哈！我現在可是很放心你呀，雖然不是我故意考驗你，但你做出了讓我滿意的回覆，一個見利忘義的小人，我留在身邊教導可是也很不放心啊！”

“那個啥……您要不還是用剛才那個聲音吧……”時翎一臉黑線，傳說中的奇蹟紅玫瑰怎麼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哦？看來乖徒兒還是喜歡這個聲音。”梅尼恩忽然又一變，變成了五六歲的娃娃音，賣萌地歪歪頭，“徒兒！要抱抱！”

“停！您夠了！再這樣下去我告訴部長說這裡有變態了！”時翎第一次體會到被別人整抓狂的感覺，還疊詞！

當然在梅尼恩的觀點裡，好不容易有個小粉絲徒弟，不就是用來玩的嘛，他好久都沒這麼開心過了，在公眾面前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在徒弟面前反正他不敢說出去，怎麼整都行

“不過，我有個疑問，師父您到底多大了？”時翎回憶起關於梅尼恩的民間傳聞，問道：“還有，您應該是男的吧？”

“嗯……哼，你猜。”梅尼恩說了四個字，分別用了男女老幼四種不同的聲音。

“哈？這都需要猜的嗎？”但是時翎忽然發現，自己居然無從下手去猜！確實剛才被自己揭穿了那身女裝是假扮的，但也不能說明裝扮後就一定是男的！套娃也說不定啊……當時梅尼恩說的只是，“如果你這麼猜的話”，並沒有說時翎猜對了！

“您……連自己的徒弟都要瞞的嗎？”

“當然了！”梅尼恩理所當然地說，“我連我父母都瞞啊！”

時翎突然有點兒擔心，自己似乎攤上了個不得了的師父，難道過去十幾年，他崇拜的就是這麼個傢伙嗎！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