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翎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價錢,六萬元,加上一群牲口,換自己。

談什麼身價,什麼在自己身上投資了多少錢,什麼學識什麼資產,在這裡,一個人價錢僅僅六萬。

一群人圍著他競價,不在乎他是哪兒來的,家裡有沒有親人,有沒有錢。他們在乎的只有他的身體,在他們看來,這個又白又嫩的“生物”,和他們似乎不是一個種類,用處也不一樣,拿回去可以發洩,可以傳宗接代,而已。

這裡沒有律法管束,按照他們的要求,時翎無法反抗能力地被掀起了白裙,展示給他們看。甚至他們還不滿足,要看看時翎是否是完璧,卻被真正想買的人制止了,他們可不想讓自己買來媳婦的給別人看。有膽大的想上來摸摸,沾滿了泥土和不知名物質的手在時翎身上貪婪地擦過,可是立馬被人拉走,不買就不讓摸。

而“商品”的價格,從一開始的兩萬,被一群人抬到了六萬。時翎也不知道自己算貴還是賤,也許在這個“世外桃源”,六萬已經很是金貴了吧……

他真的傻了,他想過會遭遇什麼,可是事實比他設想的還要糟糕。並不是一時的衝動的犯案,也不是有惡魔變態下的毒手。擺在面前的,而是泯滅了人性的群體,不,也許猿猴和過去的野人就是這樣,直接搶走霸佔,也許這才是最真實的人性?沒有經過教導,沒有經過雕琢,最原始的人性。他在高臺上,什麼人本,什麼人權,全部都是可笑飄渺的笑話。

面前的一切都衝擊著他的腦海,他不敢想象,那些真的被賣到這裡的女孩,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究竟遭受了什麼樣的屈辱和折磨?他唯一慶幸的是,這次的誘餌是自己,太好了……

時翎假扮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而買下來他的是一個五十歲的糟老頭。

從出生起就註定走不出這個村子的他,拿出了貧窮的一生積累下來,幾乎是全部的積蓄。他辛苦無聊了一輩子,少年的時候他在養豬,中年的時候他在養豬,老年的時候依舊在養豬。而一切的努力,這輩子誕生的目的,他這一生的使命,似乎就是把這個女孩買下來當媳婦,然後生下孩子。在這裡,誕生下來的女孩在他們眼裡都是“賠錢貨”,沒人願意要,只要男的,因為他們都想給自己家裡新增勞力,新增生產力。費勁養女孩?交給別的冤大頭養吧!

人販子滿意地數著錢,滿口的仁義道德,“這個可是我家的親戚,實在是爹媽都沒了才賣的,你可對她好點!”

下面的人一陣的遺憾,帶著羨慕和眼紅地笑罵“競購”成功的那人,粗狂地亂成一團,勾肩搭背要喝喜酒。

“一定一定啊!今天晚上就擺!正好給我們村子最近的黴運衝一衝!”老頭子從人販子手裡接過時翎,兩隻有力的臂膀硌的時翎生疼,宛如鐵箍一樣抱住了時翎,恨不得直接把他塞到身體裡,用著殺豬的力氣抓著時翎柔軟的皮肉,嘴裡一堆粗俗的詞語,夾雜著“老婆”“媳婦”等令人作嘔的稱呼。

時翎徒勞地躲避著對方的臭嘴,滿腦子都是等我逃離了,一定要怎麼怎麼樣。一定會有人來……接他的……

是啊,哪個被綁來的姑娘不是這麼想的?想著逃離,想著逃脫。可是不是他們身體裡沒有追蹤器,更沒有創能,一切的電子裝置都被人販子拿走了,在這個深山老林中怎麼逃走?而且這家人花了大價錢就是買他的,怎麼能輕易讓他逃走?

他求助似的環顧四周,渴望著有人會發善心放了自己,比如那個老奶奶,比如那個孩子……可是耳朵裡聽到的,全是千篇一律的提醒。

“誒!你可看緊點啊!別讓她跑了!”

“沒事!跑了就跟咱說一聲!就不信抓不回來!”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鬨笑聲,羨慕地看著時翎。諷刺的是,他們甚至羨慕時翎的境遇。這是大喜事啊!結婚啊!有人養著她了啊!找個老公多不容易啊!

絕望往往是在一瞬間的,原本心頭的那一點火苗也徹底熄滅。時翎彷彿都能感覺到,真正的受害者究竟是怎麼樣的崩潰。時翎的拳頭逐漸握緊,有什麼東西一直在頂他的胸口,頂他的頭頂。

再等等……他感覺村子裡有創能反應,周圍這些普通人自然感覺不到,但是他卻清晰地知道,這裡還有創能者存在。他就像是戰利品一樣,被眾星捧月似地抬回了他的“未婚夫”家裡,把他放到房間裡之後這家人就開始張羅,提著刀拿著盆要先殺一頭豬。

一個小孩子嗦著手,坐在他面前監督著他,防止他逃跑。這孩子看起來才八歲的年紀,眼睛昏沉呆滯,絲毫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和聰慧。其實這群人多餘擔心,時翎壓根沒打算跑,他要看看接下來這裡的人還會做什麼,更要等待那份未知力量的出現。

似乎是無聊,那小孩唱起來了一首村子裡無人不知道童謠:

“一個孩子早起床,湖邊捕魚水起浪。

兩情相悅橋邊遊,步上旅途墜橋樑。

三口之家結伴行,夜半犬吠無人歸。

四世同堂天倫樂,繩索懸樑黑髮悲。

五尊瓷像樂開懷,賊至家中地底埋。

六幅畫像藏懷中,無聲哭泣火來葬。

七位摯友觥籌間,酒後醜態難入眼。

八師德高又望遠,倚老賣老終遭嫌。

九年九月九日前,卻將英雄頭祭天。

十世百輩千萬載,親朋好友把棺抬。”

這是什麼歌?時翎聽著這首歌,感覺歌詞背後是一種瘋狂的黑暗,透著一股毫無邏輯的混亂感覺。這就是這裡給孩子唱的啟蒙童謠嗎?

他等了好久,從早上一直等到中午,中間沒人來看他,也沒吃飯沒喝水。終於有一個熱心的大娘走了進來,取下了塞在他口中的東西。時翎終於可以把嘴合上了,他感覺這半天下來,自己的下頜骨和咬肌都快要廢了、

“阿姨,你們放我走吧。我不是他們的外甥女,我是被拐賣來的。”

這位阿姨的眼神絲毫沒有波動,喜氣洋洋地幫他鬆綁,門外又進來兩個人幫著一起看著時翎,“怎麼會呢!他們親口說的,我知道你害怕嫁人,想家嘛。”

時翎心裡忽然嘲諷起來自己,他們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被賣來的?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相信?這件事真的重要嗎?他被強迫著走向門外,只見買他的那個人換上了一身新衣服,院子裡早就擺好了桌子,人群吵吵嚷嚷的,看見他出來更是歡呼著圍了上來。

村子裡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摸著留了幾十年的鬍子,宛如這裡的首領一樣主持婚禮。時翎感覺自己不像是新娘,反而像是一個被押送的罪犯,一路帶到了行刑官“未婚夫”的面前。他還以為準備婚禮要準備很久,沒想到一切都從簡,這麼快就弄好了。

“未婚夫”拉著她不願意撒手,給他指了指身前的兩位老人,笑眯眯地說道:“這就是咱爸媽。”

時翎總感覺不太對勁,把身子偏了過去不和“未婚夫”面向一個方向。接著他聽到了一聲吆喝,要夫妻一起祭拜山神,“未婚夫”拉著他迫不及待地往山脈的方向鞠躬。

“不是,我不能拜,我不能嫁人!”時翎想要再反抗一下,“我是被綁來的!求求你們放我走吧!”

身後有人忽然按住了他的頭和肩膀,他們耳朵裡聽不到他的呼喊,只有喜慶的歡呼聲。“她力氣還挺大!過來幫我搭把手!”

三個人合力硬是壓著時翎彎下了腰,看著夫妻二人的結婚儀式,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的叫好聲。拜完了山,拜湖神。一個大媽不滿地訓斥時翎:“高興點!這麼喜慶的日子,你那是什麼表情!”

儀式結束之後,時翎不知道整個下午自己怎麼度過的。這裡的人們帶著他們玩了很多帶有暗示意味的遊戲,看著席間眾人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如果不是這家人想要兩人晚上再親,恐怕當場這群人就要把她的頭和對方按在一起。他更不知道,自己一下午究竟被摸了多少下,“丈夫”難以壓抑地手,還有趁人不注意揩油的魔抓。時翎感覺自己像一個局外人,但是這個局外人沒有不跟著他們快樂的權利,當其他人都是興奮快樂的時候,他這個不快樂的人彷彿就應該是錯的。

他們想讓他開心,他們不明白,不願意明白時翎為什麼不開心。

一直到了晚上,時翎和“丈夫”被簇擁著送進了房間。從外面,有人堵上了門。“丈夫”早已按捺不住,將時翎按倒在床上脫掉了他的衣服,抱著時翎就開始啃。

“等,等等!叔叔,我不能這樣!我爸媽還在等我回家!我有男朋友的!……”時翎完全開始了胡說,因為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對方才會放過自己。

“什麼叔叔!我是你老公!”對方不滿地在他身上狠狠地揉了一把,將臉埋在他的身子上。時翎感覺到他那比粗鹽還粗糙的面板,還有扎人的鬍子。他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眼看這傢伙即將不再當個人了,他用力推開了他。

“夠了!”

這一下推的特別狠,直接將對方從床上推飛了出去摔到了地上。時翎急忙穿上了裙子,想要先離開房間。對方笨重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拉住了他,既驚訝又憤怒,揚手就要打時翎。但是時翎一腳踢到了他的橫膈膜,瞬間使他喪失了行動能力,如果溯看到了這一幕一定會很欣慰,這麼久的訓練總算是有點兒用。

“呼……呼……”時翎踢出這一腳後不知為何全身發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興奮的情緒充斥著他的大腦!壓抑了一天的情感在這一瞬間傾瀉而出!他緩緩抓起了屋裡的燈座,回想著這一天的遭遇,顫慄地走到了對方的面前,對準對方的太陽穴舉起了手中的燈座!

“啊!——”原本如同慶典一樣的屋外,忽然傳來了哭喊的聲音,緊接著亂成一團!那是恐懼的聲音,帶著人類最原始的對死亡的恐懼響起。正是這一聲尖叫將時翎的思緒拉回了自我,他舉著燈座停了半天,最後一下子砸到了地上這傢伙的腿上。

這種哭喊他聽過,在電話裡,聽到過很多次。他三兩下將“丈夫”捆了起來,蒙上了他的頭,悄然隱身鑽出了屋子。

“又死人了!死人了啊!——”屋子外面,就在這“大喜”的日子,村民喝的爛醉如泥,可是還有清醒的人。就在剛才,從隔壁鄰居的家中,發現了三具被看門獵犬咬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車子胡亂地在山裡疾馳,車上的人也顧不上什麼顛簸不顛簸,四個人販子已經在山裡迷路了一天。

“救命啊救命啊!”那個大娘不停地祈禱,嚇得面無人色,“要不我們還是打電話吧!”

“這裡沒有訊號啊!你忘了嗎!”開車的領頭人還勉強保有理智,“而且我們打電話不是相當於自首嗎!”

年輕人恨道:“早知道我就把那個小娘們給辦了!這都要死了,還是沒……”

“你胡說什麼呢!我們死不了!”他身邊的中年男人一巴掌抽到了他頭上,“說不定我們已經甩掉他……”

“啊!——”年輕人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瘋狂指著後車窗,“啊!——啊!”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中年男人連滾帶爬地跑向了前方,扭頭看向後車窗,捂住了頭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媽媽,媽媽……我要被子……”他已經完全被嚇成了傻子!

“你發什麼神經!”大娘剛想讓大家不要慌,忽然有一個黑影墜落到了車窗前,砸在了車前蓋上!一把耙子從車頂上築了下來!鋒利尖齒離他們的頭頂只差幾指頭的距離!整個車頂都被耙子築塌!

“跑!”理智清醒的三人完全顧不上彼此,各奔東西逃離了車子。車門剛開啟,巨大的斧子砸碎了前車窗!

“三口之家結伴行,夜半犬吠無人歸……”

他們耳朵裡出現了一首童謠,歌唱者聲音童真。雖然他們沒有精力分辨唱的究竟是什麼。年輕人剛跑了兩三步就被一個繩圈套住了脖子,提到了半空中!

“別殺我!我是好人!我以後再也不幹了!我只是路過!我不是村子裡的!”餘下兩人抱在一起,眼看著那道黑影走進他們……

“四世同堂天倫樂……”斧子和耙子倒託在地上,發出摩擦聲。

“繩索懸樑黑髮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