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人總有一個通病,揹負了秘密,便覺得那是天下最大的秘密。

有了冤屈便覺得那是世間唯一的冤屈。

如同殿審前沈知渝被攔在宮門外那日,突如其來的一場雨蓋住了喑啞的哭聲,而誰也不知道西晉要下多少場雨,還有多少個沈家。

坤榮確實存了這個心思,從冥六第一次抗命起他就知道,這孩子,再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如果說最開始坤戎想讓冥六此生忠於梁王,那麼後來,冥六是誰的暗衛都無所謂,他只需要,他的主人與晉王不共戴天。

六公主寢殿外,他發現了冥六,他本可放過,但是他第一時間報給了晉王。

他需要借冥六的口說出五公主對曹家的算計,他需要再次提醒晉王,軒轅家的野心。

冥六隨著孫德喜一同出宮傳詔,他本可以阻攔,但是他大開營門由著冥六出走。

他需要借冥六的口,說出除夕之夜晉王沒達成的謀劃。

他要五公主知道,彼時順遂,不過有環節出了差錯,按晉王的本意,軒轅家一樣要在泥沼掙扎。

他根本沒想過讓冥六從南棠處脫身,棋子若不能幹乾淨淨擺在該在的位置,就扔下場一同廝殺。

他需要的是父女儘快反目,他需要西晉這潭水一渾再渾,他需要五公主與晉王為這一個王位千仇萬恨不共戴天。

哪有什麼認定了死局所以放棄抵抗,哪有什麼深知不被信任退而求其次

坤戎從始至終要的,都是五公主府替他報仇。

坤戎久久的看著沈知渝,這人叫破他的心思只需要一瞬,他甚至沒有親耳聽他唱這場戲……

沈知渝並不理會他那目光,也絲毫不覺得他會出言再辯,他神色依舊輕鬆,只開口問道:

“大人,選一還是選二?定好了嗎?”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縈繞在坤戎心頭,自從進入這個屋子起,事情走向沒有一刻按照他的想。

他彷彿一個跳梁的小丑,拼盡全力也只是一次又一次譁眾取寵。

見他不說話,沈知渝長嘆口氣:“大人,我一早說過,有些東西擺在明面上談,比拿旁人當傻子禮貌得多。還是說……你有不能拿到明面上的苦衷?”

他略一沉吟:“大人,冥六的身世有什麼說法嗎?”

這一刻,坤榮幾乎忍不住想拿刀砍去面前人的頭顱,什麼得失成敗他都不想再顧,用腦子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可以用刀。

可也是這時,沈知渝上前了一步,將他攙扶起來。

他笑了笑:“大人,隨口一問,只要事情做好,我對王室秘聞沒有興趣。”

他幾乎是主動退讓,賞了坤戎最後一點餘地。

如果是南棠,一定不遺餘力將所有秘密逼問出來,她做事絕對強勢,眼睛裡揉不得一點沙子。

但沈知渝不同,只要能將事情做對,誰壓誰一頭根本無所謂。

坤戎周身的殺氣因著攙扶一滯,沈知渝藉著這個姿勢用只有他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大人,復仇之路處處荊棘,我雖年幼,但十之能懂八九。”

他手腕微微用力捏緊了坤榮的胳膊:

“大人,選二吧……親眼見那人摔落馬下,親眼見夙願達成,再死……才能瞑目。”

沒等坤戎反應,沈知渝徑直鬆開了他的手坐回位置上,依舊是那副輕挑模樣再催一句:

“大人,做好選擇了嗎?”

坤榮環顧四周突然就有些想笑,他也當真笑出了聲,好一屋子剛柔並濟配合默契的豺狼。

有人聽故事,有人挑漏洞,有人持刀劍,有人給臺階,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竟能相安無事待在一處。

他的目光最終落到了南南棠身上,少女依舊垂眸,彷彿場中之事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好!

真好啊!

一模一樣的貪婪,一模一樣的狠毒,旁人性命只當螻蟻,場上局勢盡在掌中,骨肉親情不過玩笑,一切的一切都是利字當先。

晉王好福氣呀,有這樣一個虎視眈眈,等著殺他的女兒。

坤戎的笑聲沒有震動場上任何一人,卻將他自已笑出了一口血來。

良久,他看向沈知渝:“有負忠清伯苦心,

我選一。”

……………………

好好好

越欠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