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長悲半跪著,不敢逆她的力道,就聽南棠聲音冰寒一字一句問道:

“我母后亡故,手足薄涼,十三歲便立府別住。孤身一人無所依仗,唯暗衛可託項揹你知是不知?”

“知道。”烏長悲應。

“北羌舉族殺我,床榻之人叛我,宮中又送來四雙眼睛盯著我,錦衣華服後處處利劍毒針你知是不知?”

“……知道。”

“好!”南棠一笑,“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有話明說。”

她手上力道又重了幾分,硬逼著烏長悲對上自己的眼睛:“死算什麼,誰不知道西晉暗衛從不懼死。不如留下你的命,砍了你的四肢把你拴在府裡,讓你看著我自斷手臂無人可用,輕信賊子不得善終!”

她彎下腰,幾乎要與烏長悲臉貼著臉,聲音瘋狂:“我要你親眼看著,卻無能為力。看豺狼如何吞吃我入腹,看蚊蠅如何分食我腐肉,看禮教如何敲碎我筋骨,我要你看我無助,看我受苦,看我在鐵蹄下無處可逃,我要你眼睜睜的看著我在西晉這血海里溺亡!”

“主,主人……”烏長悲瞳孔猛的收縮,彷彿這句句言語都化作現實。

他像是當真看見了,那個以簪抵頸也要護他的少女被群狼撕咬,被禿鷲啄食,他沒有一絲力量阻止,就這麼看著她一點一點死在自己面前。

烏長悲忍不住撇過了頭,那瞬間南棠竟從這個石頭一樣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怯懦……

【宿主……】粉泡泡有些不忍心:【他不知道你有能力自保所以擔心你的安全,其實你有機會證明一下就行了……】

“證明?”南棠就笑:“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拿什麼自保?難道把系統道具都扔他臉上……”

南棠有些無奈:“他那起始的好感值是對原主不是對我,到時候我全盤托出,他當胸給我一劍可就熱鬧了。”

南棠輕輕嘆口氣:“實話告訴你,若剛才我那舅舅更果斷一點,直接砍了烏長悲頂罪,我根本護不住他。他的命不夠這麼玩幾回的。”

南棠靜靜看著面前的男人心中道:“他可以有自己的思考,但絕不能凌駕於我的話之上,我沒功夫處處兼顧哄著他玩,這毛病改不過來,他還會壞大事兒。”

南棠鬆了手,兩步上了馬車,烏長悲還跪在地上,愣愣的不知在想什麼。

原本南棠是不屑用這種法子的,先賣慘再威脅,和小孩說不買糖就跳樓是一個路數,但事急從權,這次嚇唬不住他,下回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南棠剛拉開馬車簾幕,迎面便見一個穿的像七彩鸚鵡似的漂亮少年正坐在車裡看著她笑。

南棠僵在原地,童竺卻笑得更燦爛了,他右拳橫於胸口略微低頭,口中笑道:“呦,漂亮姐姐,嚇唬人玩呢?”

南棠頓了片刻,一屁股坐了進去。跟在身後進來的幾人互相對視一眼,也都倒吸一口冷氣,其中沈知渝反應最大,他一眼看見童竺,汗毛豎立幾乎想轉身就走。

卻聽見那人一派輕鬆的和他打招呼:“呀,醜東西,你也在呀!”

沈知渝:……

他活這麼大,僅有的兩次被罵醜都是出自這人嘴裡,偏他又無法反駁,畢竟這人確實比他好看。

“姐姐,你脖子怎麼了?”待眾人坐定,童竺指著南棠的脖子詫異問道。

“拜阿曼所賜。”南棠瞥了他一眼,看看看,一個接一個的看,再看傷口都給她看癒合了。

“我可沒有。”童竺連忙否認。南棠沒有再說,反而露出了個格外溫柔的笑,童竺卻覺得周身一寒。只見那女人伸了個懶腰,沒骨頭似的靠在侍女身上。

南棠面上笑容不減,藉著衣袖遮擋,催動了手中鎮妖塔。

法器升空,南棠長舒口氣,不等童竺反應,便抻著胳膊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問道:“妖邪奪體?”

明顯感覺到身上術力又被壓至低處,童竺尬笑,剛想說話便又捱了一巴掌,“禍國殃民?”

“姐姐姐姐!”童竺舉手告饒,這兩下直接拍亂了他精心設計的髮型:“各為其主逢場作戲啊,不能當真的,你別動手,別動手啊……”

南棠不吃這套:“裝神弄鬼的害我還不夠,還放老虎咬我?”

童竺忙躲在了玉瑤身後,小聲辯解:“不是想咬你,我只是為了逼你用這個小球保命,好栽贓你是妖邪嘛,誰知道你這麼沉得住氣……”

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口南棠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我讓你妖邪!”

童竺一閃身,這一下結實的拍在了玉瑤身上。小丫頭瑟縮一下,沒敢抱怨。

南棠伸手那五彩的鸚鵡揪了出來,還不忘囑咐玉瑤:“你躲遠點兒,這人晦氣。”

“呸,北羌人說我是活佛,你卻說我晦氣。”童竺知道躲不過,嘴上便不肯服輸:“虧我還特意提醒你,還想著你要是真不擋,最後關頭我來救你,果然女人都沒有良心!”

童竺說得理直氣壯,他伸出手,三枚金鏢躺在掌心。“這上面淬了北羌特有的毒藥,只要劃破點皮就能讓那猛獸轟然倒地,我可是準備萬全的。”

南棠想也沒想,拿起來便塞給襲雪:“沒收了!小小年紀舞刀弄槍的,多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