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鞭子是個力氣活,這事兒南棠一早就知道,卻因這具少女身軀有了更深的理解。

沈知渝只束了雙手,左右有足夠的空間挪動,但他一下都沒躲。

唇內的血肉咬破,紅跡順著嘴角氤氳開,他仍舊生生將到嘴邊的痛苦壓成稱得上悅耳的聲音。

南棠打量他每一寸肌肉變化,看他嚥下掙扎勉力配合,看他對上自己眼神時柔順沉迷的表情,心中不由輕嘆,這沈知渝,當真是好活兒。

沈知渝的冷汗順著下巴落在地上,他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後背的劇痛一路竄上後腦,意識模糊前,他聽見那人冷冷的問:“錯在哪了?”

沈知渝沒這個福氣暈過去,南棠及時停了手,拿過錦帕,幾下擦去了他的汗水。沈知渝看著她的臉,想從上面分辨出些情緒應對,可惜沒有找到。

南棠沒給他太長時間,手中的帕子塞進了他嘴裡。

現在不說,那就不用再說了……

沈知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扛過去的,最後一點清明都留給提醒自己別躲,別動。

南棠都知道,沈知渝一早清楚這點,他不是硬扛著不說,他是覺得該挨這打。

“我給過你機會。”南棠的聲音溫和,與之相反的卻是落在背上的重重一鞭。

沈知渝猛地弓起身子,微弱的點頭夾雜在顫抖裡。

南棠從箱子裡摸出一把匕首切斷了繩子,沈知渝仰面摔在地上,後背著地的劇痛讓他清醒了幾分。

帕子還含在嘴裡,他頂頂舌頭就能吐出,但是他不能吐。他以為可以歇一口氣,但那人只是踩住他大腿,鞭子下一個落點是他胸腹。

疼……

比以往每一次都難忍的疼……沈知渝想去扯南棠的衣襬,但只是伸了伸就放下了,他不敢碰……

“沈知渝。”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

“在……在公主。”他這才敢吐出錦帕開口,緊接著胸膛上重重一痛就讓他慘叫出聲。

“……對不起。”他慌忙住嘴道歉,就聽南棠輕聲道:“其實,我不介意我的小狗攻於心計,你有你行事的方式,那是你前半生摸索出的保命手段,但是……”

南棠俯下身,少女特有的溫柔嗓音落在耳邊,她嘆息道:“你算計我,我會生氣……”

沈知渝怔怔的看著她,南棠彎了彎唇:“好訊息,你真的很有用,所以你不用死。壞訊息,你真的很有用,所以你死不了……”

沈知渝抖了一下,他張張嘴,一滴眼淚滑落進鬢角。

“那夜六公主府門遇刺,你沒有乖乖留下吃羊肉嗎?”南棠柔聲問。

沈知渝想說話,一巴掌便抽到了臉上,這一下帶著十足的火氣,沈知渝本就咬爛的嘴唇一跳一跳的的疼。但南棠的聲音卻依舊溫和:“噓……”

她有點惋惜,滿腹心事確實浪費了那夜的好肉好酒。

她手指輕輕繞著沈知渝溼漉漉的頭髮:“沒什麼沈知溺為護公主寢殿而死,更沒什麼悲傷過度失了神魂,那內侍等在宮門外,是為了把你不方便邀的功說給我聽是吧。

你清醒得很,清醒到從你嘴裡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恰到好處,清醒到字字句句都越過我在點童竺。

什麼為我赴死,為我身邊人鋪路,什麼得見一二朝陽,力微願報萬一,沈公子好會說的一張嘴,勸得動人也勸得動妖。

那句“換”也是摸準了童竺的脾性特意說的吧,可惜你對妖族知之甚少,腕上這才落了個蓮花。”

“公主我……”沈知渝忍不住出聲,換來的是又一巴掌。

南棠甩甩髮麻的手掌,語氣輕鬆:“那日剝荔枝時你說已經殺過我了,不瞞你,我很喜歡你身上豁出去的勁兒,也敬你嘴裡三分坦白,沒想到啊沈知渝……演得漂亮,國公府出來的人,好硬的功夫。”

沈知渝確實不是凡人,人可以撒謊,但精神值是不騙人的。至親離世沈知渝哪怕抱著妹妹冰冷的屍體,數值也一直穩定在80以上,還沒有現在掉得厲害。

這樣的人怎麼會失了神魂。

南棠眯著眼鼓鼓掌,就見又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進沈知渝髮間。

“哭什麼?”南棠伸手順了順他的頭髮,下一秒猛的將人拽到眼前:“我冤枉你了?”

沈知渝忍著頭皮的劇痛,半晌只輕輕的搖了搖頭。他確實……始終清醒冷靜,從那劍貫穿沈知溺胸口起,就打算好了,那內侍是他安排的,話是他反覆斟酌多次的,他確實竭盡所能求阿曼救他妹妹一命。

但……泥濘纏身是真的,幸得憐憫得見朝陽是真的,他的那句以命相報是真的,他妹妹捨身擋在寢殿門外,也是真的。

沈知渝嚥了咽,什麼都沒說。

南棠鬆了手,沈知渝上半身猛地摔在地上,就聽南棠道:“有句話還真不得不叫你答,那內侍的話我沒聽全,敢問一句,若我不答應童竺救,你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