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枷鎖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英國某地，卡爾試圖給電腦主機降溫無果後，他顧不上應付那些攻擊程式碼，立刻就要逃離地下室。

地下室的雜物太多，跑出來著實廢了一番功夫。不過卡爾還是成功了，他趴在地上，聽到身後響起的爆炸聲，他抱著腦袋鬆了一口氣。

爆炸的源頭正是卡爾十分寶貝的主機，規模不大，但倘若他沒有及時跑開，恐怕不死也得半殘。

隨後便引發了一起不大不小的火災，火焰很快被地下室的防火系統撲滅了，他進去檢查了早已不成樣子的硬碟，發出了今天的第一聲哀嚎。

他憤怒地用加密連線和威爾遜通訊：“我發誓這絕對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給你辦事了，絕對！”

他的哀嚎實在或許驚天地動鬼神，威爾遜不得不把聽筒拿的遠了些。

“你根本無法理解為了你的這次行動我損失了什麼！”卡爾繼續不管不顧地持續輸出著，“我的老婆沒了！”

“你個混蛋賠我老婆……”

威爾遜：“……你的主機壞了？”

“嗯……”卡爾哼了一聲。

“對方假裝盯上了我篡改的程式，實際上打了暗樁，更改了交流電並且啟動了自毀程式……”他儘可能詳細地陳述到，隨後感慨：“我這次可是真的差點沒了半條命。”

簡單覆盤過後，憤怒變成了驚懼，對方明顯就是衝著要他命來的。

怎麼會有駭客一上來就打算引爆對方的電腦啊！

然而這份恐懼又在很短的時間內轉化成了興奮：“威爾遜，你事成之後能讓我見見這個人嗎？”

他的駭客生涯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對手了，林厭更是第一個一上來就要他命的。

這種被人盯上性命後的感覺沒由來地戳在了他的興奮點上。

他突然有種想不擇手段地見到這個人，然後再把他毀掉的衝動。

“那邊的教育和律法那麼嚴格，居然也會教出這種不擇手段的人嗎？”

威爾遜回想了一下那天夜裡，天台上，那個宛若狼崽子一樣的眼神，笑了笑：“這個人確實……跟特別。”

“只是……”他故作為難地開口，“你剛才不是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為我辦事了嘛……不心疼你那‘老婆’了？”

“小克羅！”卡爾肉耳可聞地咬牙切齒起來。

“哈哈，好了好了，我會賠你一套新裝置的，畢竟……伊甸計劃不能沒有你。”

威爾遜的語氣突然一沉，帶著點威脅，又帶著點安撫。

“你會見到他的，只要我們的計劃順利完成，我保證。”

……

紀青帶領團隊去現場勘察了。

謝書妍因為傷心過度加上受到驚嚇，暈在了陸沉宇……哦不，現在應該叫陸星野懷裡了。

“120呢？”他緊張的聲音都在顫抖，再也不復往日成熟穩重的陸少形象。

或許那個成熟穩重的陸少才是虛假，真實的他，永遠停留在了十一年前，永遠是那個無能為力的天真的孩子。

他抱起女孩往外走，臨出門時，他回頭看了林厭一眼，他不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態，但林厭卻看的一清二楚。

此時的陸星野，彷彿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陸星野緊緊抿著唇，一幅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樣子。林厭沒說什麼，只是對著他笑了笑。

兩人都清楚眼下不是交流的時候，先處理好手邊的事情更重要。

陸星野也離開了，他要把妍妍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在那之前，林厭即將面對自己必須要面對的後果。

電腦因為高強度的運算，CPU還未完全冷卻，風扇依舊在不知疲倦地轉動著，一圈又一圈。

他們也在旋轉。

地球也在旋轉，整個宇宙都在旋轉。

在沉默的命運中旋轉。

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直到扇葉停轉，控制室的最後一個噪音消失，房間裡的人才好像甦醒過來了一樣，是林沉先開口的：

“你母親的事，我一直很抱歉……”他罕見地提起了柯月的事兒，往日裡，他們父女之間都會默契地避開有關林厭母親的話題，但今天……

“你知道你母親的情況。”在這一點上，林沉從未隱瞞過女兒。他十分努力地想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一些，再溫柔一些，好讓他接下來的話不顯得那麼殘忍。

但是他失敗了，他明顯注意到林厭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但他還是要說下去：“她有精神類疾病，有遺傳的風險……自從你出生後，我們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希望你不要變成你母親那樣……”

“她是在巨大的壓力和仇恨下瘋掉的，所以我會選擇在柯月去世後，拜託陸知之照顧你。”

她的乾媽陸知之填補了一些母愛的遺憾，也給了她一個近乎完美的童年。

“陸知之是很好的人，許浩然也是很好的人，還有……”

他停頓了一下：“許稚言，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林沉相信，基因只是給槍上了膛，環境才是扣下扳機的罪魁禍首。

因為他救贖了柯月，所以他無比堅信這一點且希望他們的女兒也能夠得到救贖。

林沉希望她的前路永遠陽光明媚，永遠燦爛盛大。

如今他位高權重，已經很久不曾生出名為恐懼的情緒了。可方才，在他看到林厭的攻擊行為可能會產生的後果後，陌生的恐懼席捲了他。

他太害怕了，怕林厭變的不擇手段，怕她重走她母親的路，怕她掙不開基因的枷鎖。

“小長安，你不應該那樣做的……”林沉說了很多，哪怕他說的話在林厭的成長過程中他早已重複了千千萬萬遍，他實在是太害怕了，到最後，甚至有點哽咽。

沒人比林厭更清楚她方才的所作所為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因此面對父親的態度，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愧疚的多的多的多。

她像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那樣，她敢肯定這絕對是她這輩子最乖順的時刻，因為她清楚自己方才走向了極端。

林厭，第一次讓自己的父親失望了。

可是少年人的叛逆來的是那樣熱烈而又不講道理。

有些事情，是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