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

“小時候，我們三個一塊兒來這個海洋館玩。”

林厭沒有回答男孩的疑問，只是看著他：“陸星野在來的路上意外救下了一隻流浪貓，還被人訛掉了零花錢。”

“他覺得這件事很丟臉，要求我保密。”

“你聽懂了嗎……”她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帶著眼角的淚珠一起落到了少年人的心裡。

陸星野，從未來過海洋館，從未見過這裡的小海豚。

他此刻總算有了些明顯的反應。陸星野，不……應該說是陸晨宇，他微微轉頭，看向林厭。

此時的林厭，輕輕地把額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的話很是沉悶地傳到了他的左耳中：

“陸晨宇，你究竟打算騙到我什麼時候……”

“……”

似有一記重錘打在了他的心頭，剎那間，在他的腦海裡掀起驚濤駭浪。

我是誰……？

“我……”

他在此刻，潸然淚下。

他終於想起來了，想起了謊言最開始的起點，想起了被自己刻意埋葬了的往事。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林厭低低地笑了一聲：“我想我總不至於兩次都叫錯你的名字。”

他的思緒有些恍惚，第一次叫錯是在未明學院的初遇，那時他是陸晨宇，可林厭卻把他認成了陸星野。

而第二次，在巷裡咖啡館，他是陸星野，可林厭缺以為他是陸晨宇。

“這樣一想，我可真失敗啊……”他最終還是變得自己不像自己，故人也留不住。

……

陸晨宇一直覺得，父母或許愛自己的弟弟勝過他。

從他記事起，他聽到最多的就是：你是長兄，要照顧好你弟弟。

吃穿用度不存在差異，可撒嬌大概是隻有陸星野才擁有的特權。

每每犯了錯誤——爸媽，你就原諒我嘛好不好嘛？

而到了他——好歹還是個當哥哥的，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也跟著胡鬧？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你這麼不懂事。

你不懂事。

你要學會懂事。

逃課、籃球、天台、吉他、腳踏車、遊戲、社團……

禮儀課、高爾夫、古典鋼琴、賓利、財政新聞、學習、學習、學習、學習學習學習學習………

他真的會羨慕……

每次陸星野和林厭一想出門，最緊張的總是他，因為如果發生了意外，他這個長兄定會第一個被質問。

這是他要承擔的責任，然而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尚且年幼的肩膀上，早已被大人壓下了上億賭注。

陸晨宇總覺得，只有陸星野和父母呆在一塊時，才像其樂融融的一家人。而到了他面對父母的場合，他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士兵。

一個即將踏上戰場，等待長官檢閱計程車兵。

他本該像晨光一樣一往無前。

可他這個該踏上戰場計程車兵卻在最後退縮了。

陸星野一個人被留在了那座深山裡，他揹著重傷的林厭在大雨裡一路奔波。

在得到救援之後，在獨自面對關心或是質問之時……

“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時候的他看到父母失魂落魄的眼神，他在想，如果活下來的人是陸星野，父母會不會開心一些？

如果他是陸星野，是不是就不必承擔那該死的責任？

聚焦在他身上的愛，會不會變多一些？

反正……也沒什麼人在意他，那他就這樣消失了，也沒什麼關係的吧……？

“我……叫陸星野。”

從那一刻，他徹底失去了自我。

然而預想之中，父母能稍微開心一點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啪！”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不和家裡人說就偷偷帶他們跑出去……”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你這麼不懂事。

你不懂事。

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