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淚一滴一滴的打溼了手上的紙條。

上面的字是崔金華的,歪歪扭扭的寫著——

“我給林作強下藥是受了王德海的慫恿,他慫恿我殺人,藥也是他給我的……”

紙條最後還有崔金華按下的手印。

下一張才是崔金華留給言瑟的。

“女兒,當你看見媽媽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了。瓶子裡是當初王德海給的藥水,我留了一點當證據。你留著,多少是個把柄。”

“希望他能言而有信,能幫幫你,你現在太難了,媽媽看在眼裡,若是我今後不在了,你怎麼辦啊?”

“不行你就去找你的親生父母吧,當初我把你從外面抱回來,還那些小,以為根本養不活你,結果這麼大了,我的女兒一定要幸福啊!”

言瑟看著崔金華留給她的信,震驚,意外,感動,各種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

小時候有人半開玩笑的和她說,她不是崔金華親生的,當時言瑟哭著跑回家質問崔金華,崔金華氣的拿上擀麵杖,直接找上多嘴的人家,站在人家門口一邊揮著擀麵杖,一邊罵人——

“你個狗東西,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誰說我閨女不是我親生的!你給我出來,我非打死你不可!”

隨後她就照著圍觀的眾人罵罵咧咧的喊:“今天我就告訴你們,誰敢在我閨女面前造謠,有一個算一個,我殺了你全家!”

就這麼一直站在人家門口,罵到天黑,從此以後再也沒人說她不是她家親生的了。

曾經言瑟以為那只是小夥伴們一句玩笑話,結果卻是真的。

崔金華對她好的離譜,言瑟從沒懷疑過自己不是這個家親生的孩子,誰能對抱養來的孩子這麼好呢?

言瑟緊緊攥著崔金華留給的她的信,死死咬住嘴唇,她不想哭出聲。她進村的時候是偷偷來的,又特意找了下午人們都做工的時間,就是怕村裡人瞧見她。

也不知道她們在省城發生的事情,老家人知道多少,這要是讓父老鄉親發現了她的身影,還指不定怎麼罵她呢。

言瑟擦擦臉上的眼淚,壓抑著自己的哭聲,將坑填好,準備拿上東西趕緊走,卻不想身後傳來一聲喊聲。

“言瑟?”

“是你吧?言瑟!”

言瑟身子一僵,本來是想裝沒聽見,結果那人挎著籃子推開她家的籬笆門就走了進來。

她掰過言瑟的身子,上下打量著她說:“我在遠處瞅著就是你,結果還真是啊?”

這人是言真的孃家嫂子,李春平,她剛下地回來,身上還帶著些土,頭上蒙著頭巾,胳膊上挎著個籃子,裡面放著個小鋤頭。

真是冤家路窄,言瑟在心裡咒罵著,怎麼誰都沒碰見,單單碰見言真這個嫂子了?

“你和我妹子的事我都聽說了,你這事辦的可不地道啊!怎麼搶自己姐妹的男人呢。”李春平剜了言瑟一眼,接著又說:“但是吧,真真因為你搶了王文智那個陳世美,結果人家現在攀上了高枝,找了個軍官!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李春平美滋滋的哼了一聲,“等我家真真站穩了腳,到時候都把我們接到城裡去!今後我們也是城裡人了!”

本里言瑟的心裡就覺得不痛快,沒想到還遇見了李春平,結果一個勁的對她冷嘲熱諷。

“哼,嫂子我說你想的夠美的。”言瑟上下打量著李春平,臉上帶著很明顯的瞧不起,“你以為城裡是那麼好留下的麼?”

“就連燒火做飯都需要錢,你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你有學歷嗎?你又沒有戶口,你以為你能找到什麼工作?賣苦力?在城裡等著賣苦力的男人那麼多,會要你一個女的?”

“想在城市裡立足,你做什麼春秋大美夢呢!”

李春平仰著頭很是得意的說:“我們有真真!真真說了,等她立足了,就把我們都接過去!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了!”

“我們家妹夫可是軍官,安排個工作不是一句話的事麼?可比你家王文智強多了!”

“現在你後悔吧?是不是早知道就不勾搭王文智,勾搭別人去了?”

李春平耀武揚威,挑著眉頭嘚瑟勁十足,這等於是在戳言瑟的肺管子。

是!她後悔了,絕對的後悔了!要是早知道今後過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幹嘛去勾搭王文智?現在王文智對她來說,完全是個拖累,還擺脫不掉!就連自己的媽都沒保住!言瑟現在真的後悔,可是後悔有什麼用?

言瑟就是不想看李春平的得意勁,心口疼的難受,咬著牙說:“你以為言真真的會把你們接城裡去?你們做夢吧!人家現在在城裡過的風生水起,都要開中醫館了!有錢的很!”

看著李春平有些意外的神情,言瑟的心裡終於痛快了些,她大喘了口氣,嘲笑著說:“人家沒和你們說過吧?人家都要飛黃騰達了,說兩句好話給你們聽,你們就美的找不著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還進城呢!等著進棺材吧!”

言瑟說完,看著李春平有些若有所思的臉,她終於解氣了。

對於言真來說孃家人都是吸血鬼,能少接觸就少接觸,但是那是自己親爸親媽,因為這種血緣關係在,不接觸?做夢!

拿上手裡的東西,言瑟轉身就往村外走去,想著連夜趕緊回省城,再想辦法見崔金華一面。

言瑟有太多的話想和崔金華說了,也想問問她,收養了她一遭,結果卻是這樣的結局,會不會後悔。

其實言瑟不知道的是這些天崔金華一直守在她的身邊,遠遠的看著她卻不能接近,看著她落魄的樣子,看著她一個人躲在背地裡哭。

她女兒以前那麼愛美的一個人,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可是言瑟被生活拖垮成了一個顧不得自己形象的,邋里邋遢的女人。

崔金華心疼啊。

那是她從小愛護到大的女兒,怎麼辦?崔金華知道自己沒什麼本事,再也幫不了女兒了,只能求到了王德海身上。

她先是回了老家,把想說的話,還有證據留好,再偷著進入王德海的辦公室,寫好紙條。

崔金華做完這一切,臨走前想讓閨女開心開心,準備了東西打算一把火把言真的店鋪燒了,結果被人抓個正著。

被人反手按壓在地上的時候,崔金華內心很平靜,本來她就不抱著什麼活著的希望,就是可惜沒能在臨走前再坑言真一把。

崔金華想今後的路只能靠言瑟一個人走了,要是言瑟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爸媽,有個倚靠也行,要是沒有,那就祈禱王德海看在她“投誠”赴死的份上,來幫她女兒一把。

崔金華這麼想著,背對著門,死死的咬住自己的舌頭,雖然疼地讓人無法忍受,但是崔金華依舊一聲不吭。

次日,看守所便傳出了崔金華咬舌自盡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