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鐘左右。

周家吃完了晚飯。

三姐和小妹忙著洗碗。

周春明點了根菸,開啟了收音機聽評書。

二姐則是跑去燒水,催促女兒月月洗澡。

也就在這個時候,外邊有拖拉機駛近,從車斗上跳下來兩個人。

一個就是二姐夫刁新民,另一個則是他老孃,一個長相刻薄,瘦弱乾巴的老婦女。

負責開拖拉機的,則是個陌生面孔,不像是本公社的。

見狀,就連周佔魁都皺緊了眉頭。

王秀芹的臉色也很難看,貌似隨時要發飆。

就是因為刁新民這個爛賭鬼,把周春秀禍害得不輕,現在又打死不肯離婚。

早就把周家人給惹毛了。

周春明看到這一幕,立即走了出來。

大哥周春光二話不說,抄了一把鐵鍬在手裡,隨時準備動手。

因為辦了辭職手續,哪怕茶場那邊還不肯放人,他也退了宿舍回家裡住。工資也不要了,反正也沒多少錢。

瞧見這狀況,刁新民訕笑了兩聲,擺了擺手:“大舅哥,你別生氣,叫我媳婦出來說話!我這次來,不是跟你們家吵架動手的!”

二姐周春秀抱著娃兒出來了,看到這位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俊俏的臉上滿是委屈。

“你還有臉來?”周春秀跺了跺腳,“我跟你沒啥好談的,有話你跟我的律師去說。”

“我來看一看孩子嘛!月月,叫爸爸!”刁新民挺尷尬,湊過來伸手想抱女兒。

可是,他的手還沒接觸到小月月,這孩子就哇的哭了起來,身子也扭動閃避著,壓根就不讓他沾邊。

可想而知,哪怕小月月雖然還不懂事,卻也很嫌棄這個當爹的。

“姓刁的,差不多得了,別嚇著孩子!”周春明淡淡的說。

話音未落,他已經把外甥女抱了起來。

小月月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立即停止了哭泣。

平時周春明沒少逗她玩,所以小月月跟這個舅舅很親近。

“沒事兒就回去吧,我們周家不歡迎你!”周春光下了逐客令。

大家心裡都有數。

刁新民之所以敢過來,就是瞅準了機會,曉得辛志強不在周春明身邊,這個點是下班時間。

而周春明是個講究人,也不會跟他翻臉動粗。

刁新民趕緊說道:“各位冷靜一點兒,彆著急啊。”

“我跟我媽過來,是帶著誠意的。”

“既然我跟春秀感情破裂了,你們周家又有錢,索性兩個娃兒都歸你們撫養了,以後孩子可以隨媽姓。”

“不過呢,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聽到這個,眾人的直覺是,狗日的又憋著壞,想漫天要價了。

果然,又聽到他繼續說:“孩子都歸了你們家,可我這個親爹就虧了,再怎麼說,當初孕育孩子的時候,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不如這樣,每個孩子算一千塊錢。”

“你們周家給我兩千塊,我立即跟春秀離婚,從此不再來往,你們走陽關道,我走獨木橋。”

“無恥!”周春秀怒了。

周春香也是杏眼圓瞪。

兩千塊可不是小數目。

在這之前,她們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來的。

但是有了縫紉小組,做了成衣生意,倒是逐漸有了一些積蓄。

“兩千塊錢買斷,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以後就算是求我們,我們也不會再來了!”刁母趁機說道。

她的聲音很高亢,態度也很堅決。

可想而知,母子兩個之前商量好了。

周春明看了看二姐,開口說道:“姓刁的,你想得美!”

“錢我們家有,但是絕不會給你。”

“哪怕拿兩千塊錢來打離婚官司,你也甭想拿到任何一分錢。”

“對!就是這樣!”周春秀鄭重道。

傻子也知道,錢只要到了刁新民手裡,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揮霍殆盡,不是拿去賭了,就是拿去吃吃喝喝。

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在場的周家其他成員,態度也是出奇的一致。

所有人都認為,這姓刁的沒救了。

最好是別跟他沾邊。

霎時,刁新民臉都黑了。

這種情況他當然預料到了,不過,他不打算放棄。

下定決心 ,排除萬難,也要從周家這邊咬下一塊肉來。

因為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嘍。

“這又是何苦呢?”刁新民眼珠轉了轉,說道,“打離婚官司說出去多難聽,而且錢給了外人,豈不是可惜。”

“小月月多可愛啊,還有春秀肚裡的娃兒,以後都跟你們姓周,你們賺大發了。”

“給我補償一點,不算是過分吧。”

周春秀氣得翻了個白眼,說道:“合著你這是在買賣人口呢?!一個字,滾!”

“滾遠一點!否則我不客氣了!”周春光抄著傢伙,就一步步的逼近。

刁新民見狀,嚇得立即倒退了十來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好好好!你們翻臉無情是吧!”刁新民說道,“等著瞧,待會兒,我就去你們的藥材站潑糞,天天潑,讓你們做不成生意!”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身後就有人走近,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什麼混賬玩意兒!敢上這兒來訛錢!”來者怒斥道,“馬上滾,還敢搗蛋的話,咱們生產隊立即通知公安特派員,送你去吃牢飯!”

眾人定睛一看,頓時都樂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生產隊副隊長邱振江。

雖然鄉下搞了聯產承包,社隊幹部的作用似乎被削弱了,但是,邱副隊長依舊派頭十足。

刁新民並不知道這是哪位,但是聽對方的語氣不善,又觀察著這位的穿著打扮,心裡也猜出了幾分。

合著生產隊幹部,跟周家同穿一條褲子。

這還怎麼玩?

刁新民確實想弄幾個錢耍一耍。

可是,也不想被鐵拳打擊。

公安特派員這幾個字,他聽到就犯怵。

趙根生那小子,確實是鐵面無情的狠角色,只要犯到他手裡,準沒好果子吃。

實在沒轍,刁新民只好縮了縮脖子,攙扶著老母親又上了拖拉機。

突突突突,拖拉機掉頭離開,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邱振江目送著他們離開,還呸了一聲,罵道:“跑到咱們生產隊耍橫,整不死你丫的!”

周春明笑著走過來,給他遞了支菸:“邱老叔,是什麼風把你老人家給吹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