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初,縣裡已經有人從事“打金”這個行當。

也就是替人打造金銀首飾,從中賺取差價。

據說利潤非常驚人。

打一個金首飾,能賺二十塊。

手工複雜一些的,可以賺四十塊往上。

確實令人羨慕。

到了七十年代末,有人對“打金”進行了技術升級,出現了生鐵模具,使得鍛造工藝的難度,大大下降了。

從而吸引了更多人,加入到這個行業。

當然,這些人並不是個體戶。

都是各自生產隊裡的能人,每天向隊裡上繳數目不等的副業收入,用來換取工分。

周春明帶著李嵐,找到了一家老字號。

這家的葉明發師傅,貌似還不算老,已經幹了十多年,口碑相當不錯。

當下,因為政策不允許,這類打金匠不敢光明正大的施展手藝。只能躲躲閃閃的,每隔一陣子換個地方。

現如今,還屬於農忙季節。

遠遠沒到婚嫁高峰期,所以葉明發並不忙,百無聊賴的坐在後宅,端著個茶缸喝水。

白色越野車駛到巷口停穩,一對青年男女推開車門走下來。

瞧見這陣仗,葉明發就知道,來了大生意。

縣裡一把手,如今也只能坐那種軍用吉普,眼前這兩個年輕人,恐怕絕不簡單。

尤其是,車牌號碼還是省城的牌照。

保不齊是省城來的大人物!

“兩位同志,有什麼能幫忙的?”葉明發滿臉堆笑。

周春明開門見山:“旁邊這位,是我的愛人。”

“聽說葉師傅手藝不錯,所以就想來打幾件金飾,結婚的時候用。”

幾件金飾!

葉明發狂喜,越發的殷勤了:“你們放心,我這裡童叟無欺,絕對信得過,今天預訂的話,明早就能取貨了。”

說話的同時,葉明發拿出一本相簿。

裡面是幾十張首飾的樣式,不得不說,花紋和式樣,都算是當下比較新潮的。

周春明不動聲色,把相簿拿過來,讓李嵐挑選。

葉師傅的生意好,那是有原因的。

在當下,首飾的款式相當單一,國營商場也有賣,但是不能挑選,無法滿足個性化的需求。

周春明就知道,在京都那邊,大家都跑到工美大廈去買金飾,雖然式樣簡單,卻非常的搶手,經常到營業終了,櫃檯裡的飾品都賣光了。

鬱林這邊,只是個小縣城。

普通群眾購買力有限,但是葉明發的服務意識,那是相當的強,他的那些競爭對手,都還沒有提供這項服務。

一會兒功夫,李嵐就挑選好了。

一隻金戒指,一對金耳環,一條金項鍊,還有一對金鐲子。

她挽著周春明的胳膊,臉上滿是笑意。

葉明發都震驚了。

這是寵妻狂魔啊!

金戒指和金項鍊,按十克來算,一對金耳環按六克來算,兩隻金鐲子按五十克來算,這五件小玩意,總共就得接近七十克黃金。

哪怕按照前兩年,每克黃金47塊錢,再加上手工費,也得三千多塊錢。

普通工人就算月工資50塊,也得不吃不喝的攢個六年左右。

萬元戶也不敢這麼造啊!

葉明發從業以來,就沒見過如此豪橫的顧客。

“同志,請問您準備了黃金嗎?還是怎麼樣?”葉明發聲音都哆嗦了。

周春明神色淡然,從兜裡拿出一個盒子。

裡面赫然是金條,以及銀行開具的收據。

金子是在省城的銀行裡買的。

當下的銀行,不僅收金子,也出售金子。

葉明發接過來看了看,又驗了一下黃金的成色,頓時心中有數。

這是正規渠道買來的。

而且黃金上的印記,以及發票上的印章,都沒人敢作假。

他二話不說,立即拿起天秤稱,稱了一下黃金克數,然後操作坩鍋開始忙碌。

看著葉師傅嫻熟的動作,周春明和李嵐相視一笑。

“那麼葉師傅你先忙,明天我愛人過來拿成品。”周春明說道,“到時候,再給你支付尾款。”

葉明發趕緊點頭。

看看人家多敞亮,壓根就不在意這點金子。

不怕他拿了金條跑路。

當然,這年代就能坐上進口越野車的主兒,沒有哪個是善茬,葉明發壓根惹不起。

看著這對神仙眷侶要走,葉明發趕緊站起來,訕笑道:“不好意思,冒昧的問一下,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周春明愣了愣。

瞬間反應過來,對方是想打聽他的來歷。

他淡然一笑:“我是個體戶,不是哪個單位的,走了!”

說畢,他拉著李嵐回到車上。

賀海波一打方向盤,頓時離開了這條巷子。

目送著越野車離開,葉明發臉色震撼。

個體戶?!厲害啊!

聽這小夥的口音,正是本地人。

咱們小小的鬱林縣,居然臥虎藏龍。

但是,問題來了,葉明發也每天看本地報紙,愣是沒發現,報道了有萬元戶出現。

如此看來,並不是沒有萬元戶。

而是人家隱藏得深,不喜歡太高調。

畢竟,那輛進口越野車就價值不菲。

說是屁股底下坐著一棟樓,都完全不過份。

葉師傅感覺,自己的三觀,被狠狠的重新整理了一把。

另一邊。

周春明並沒有急著回去。

而是陪著李嵐逛街。

去國營商店和供銷社轉悠。

因為岳母娘這裡,也要添置一些日常用品。

而且,他得在縣城裡,找人訂做布店的招牌。

到了下午五點多。

周春明總算回到了藥材站。

恰好,今天也是鎮上趕集的日子。

熙熙攘攘的人流,開始逐漸散去。

路旁已經不見傢俱廠的人擺攤。

按理說,三姐周春香的成衣攤,在中午之前,也應該賣完收攤了。

沒想到,他卻看見,三姐如今坐在院子茶棚底下,旁邊還站著周朝旺、趙信才和老苟。

其中,周朝旺和老苟衣裳都很髒,臉上和胳膊上還掛了彩,似乎幹了一架。

趙信才也很惱火的樣子,環抱雙臂坐著。

“什麼情況啊?全跑我店裡來了!”周春明愣了愣。

這場面可不多見。

能把他們幾個湊到一塊,恐怕有點難度。

因為這都不是一路人,平時八竿子打不著的。

看到他走進來,周朝旺頓時來勁了:“老四!你來給評一評理,這老苟有事沒事,整天騷擾春香!我該不該揍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