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傢俱廠回來,已經是中午時分。

這個時候,周春明恰好看見,父母二人趕著一頭大水牛,笑眯眯的往回走。

原先牛馬之類的交易,不是每天都有。

但是,現如今整個公社都搞了包產到戶,需要買耕牛的鄉親很多,牛馬販子都聞風而動,生意興旺得很。

“喲,這就買好了!”周春明笑道。

“老四,快過來看看,你爸說是頭好牛!”王秀芹衝這邊招手。

“我爸說好,那自然是好的,他經驗足嘛。”周春明微笑著走過去。

這頭水牛非常健壯,蹄殼齊整,後臀相當寬厚,而且它的肩膀上面,已經勒出了老繭。

很顯然,它經常負責犁田的活兒。

周春明伸手摸它的腦袋,它就靜靜的忍受著,也不搖晃腦袋,也不發脾氣,還是比較溫順的。

買牛就得買這種,性格溫和又能幹活的。

“怎麼樣,不錯吧!”周佔魁略顯得意,“這可是集市上,最好的一頭牛,人家非得賣九百塊錢,我跟你媽講了半天價,愣是把價錢砍到了七百九十塊。”

“還行!”周春明說道,“你倆先回去吧,有空我買點豆餅或者花生餅回去餵它。”

周佔魁和王秀芹同時點頭。

目送這兩位趕著牛離開,周春明回到藥材站。

頓時就瞧見,那個楊店峰又來了。

“老四!老楊又弄來了兩百斤乾花!”王秀敏搶著說道。

“是嗎?我看看。”周春明有些驚訝。

沒想到,這個禿頭三角眼的漢子,還確實有點辦法。

這個收購的效率,比起李章平都高出不少。

他走過去鑑定了一下。

這批乾花跟昨天的水準差不多。

能給自己帶來四百塊左右的利潤。

“怎麼樣,還可以吧?”楊店峰滿臉堆笑。

周春明看了他一眼,淡然道:“老楊幹得不錯,都照你這麼整,光是拿提成,用不了幾個月就成萬元戶了。”

聞言,楊店峰大喜。

他辛苦收購藥材,主要就是想發財。

幾個月就成萬元戶,誰能抗拒這種誘惑?

“等著,明天我又弄兩百斤過來!”楊店峰拍著胸口保證。

“如果是這樣,那就算你透過考核了,”周春明微微一笑,“我對業務員的要求是,能者多勞,多勞多得,絕不會虧待你的。”

“明白!老闆您就瞧好了!”楊店峰點頭哈腰。

拿到了貨款,楊店峰很快離開了。

看看時間不早了,周春明就幫忙做午飯。

因為藥材站如今業務繁忙,三個姑娘加在一起,都還忙不過來。

他甚至在考慮,是不是再招個把員工。

飯後,周春明沏了壺茶,正打算歇一歇。

沒想到,卻看見二姐周春秀跟辛志強,兩人一塊兒走進來。

早上的時候,辛志強就陪著周春秀,回婆家那邊談離婚的事情。

因為這件事情不宜拖太久。

否則的話,刁新民時常作妖,賭債只會越欠越多。

瞧見二姐臉色難看,周春明倒也並不奇怪。

事情多半沒談成。

在八十年代初,離婚還是相當困難的。

哪怕到了九月中旬,出了新婚姻法,可以因為夫妻感情破裂而離婚,辦理起來還是挺麻煩。

“怎麼,姓刁的不同意?”周春明問道。

“他不但不同意,而且還伸手問我要錢!”周春秀臉色鬱悶,“那些債主發火,把他暴揍了一頓,現在人躺在床上呢。”

聞言,周春明頓時樂了。

看來惡人自有惡人磨。

之前那個絡腮鬍債主,帶著兩個幫兇跑來討債,被攆走以後,只能把氣撒到刁新民頭上。

估計“二姐夫”沒少捱打。

“姓刁的兇得很,打死不肯離婚,”辛志強補充道,“他非得說,孩子還小,二姐肚裡又懷了一個,要為孩子的前途著想,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周春明點了點頭:“他倒是挺會找藉口!整天不務正業,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幹這些事的時候,有沒有為家庭和孩子著想過?”

“現在就是等調解,”周春秀嘆了一口氣,“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會有結果。”

一般來講,這種年代提離婚,如果夫妻雙方都有正式工作,就由單位出面調解。

像周春秀和刁新民這種情況,由生產隊派人調解就行。

調解不成的話,方才准許離婚。

當然,如果一方死活不肯離,那也只好打官司。

以周春明的推測。

刁新民估計不會同意離婚。

像他這樣的爛人,要啥沒啥的,名聲又那麼臭,離了婚估計就再也娶不上媳婦了。

最終還是得由二姐這邊起訴離婚。

至於調解這方面,周春明隱約記得,刁新民在那邊公社有親戚當幹部,恐怕不會同情二姐的狀況。

他想了想,說道:“二姐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有志強保護你,姓刁的不敢亂來。”

“我們全家都支援你,當你最堅實的後盾,請你放心。”

聽到這話,周春秀相當感動。

本來遇到這種事情,一般的婦女恐怕得絕望。

還是孃家的兄弟給力,同情她,幫助她,甚至資助她。

再說了,辛志強這樣的大塊頭,外形如同猛張飛那樣,以刁新民那種小身板,哪裡敢發飆動粗。

“老四,還是你對姐最好,”周春秀有些哽咽,“姐以前沒白疼你!”

周春明微微一笑。

以前家裡雖然窮,但是二姐對他確實不錯。

做人嘛,知恩圖報是應該的。

吩咐辛志強把二姐送回去,周春明也不困了。

他走出外邊,伸了伸懶腰。

無意中就瞧見,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從遠處駛來,輪胎捲起滾滾塵煙。

看這牌照,明顯是縣裡的。

難道是縣領導下來視察?!

很快,車子駛近。

坐在副駕駛的,卻是那個剃著平頭,長著一對綠豆眼的肖衛革。

此時的肖衛革,臉色陰沉如水,很窩火的樣子。

扭頭看到周春明,肖衛革立即叫司機停車,然後拄著柺杖,一瘸一拐的走下來。

“肖書記,聽說你出了狀況,這麼快就回來了?”周春明不動聲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