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他見過——在姒姒失蹤,阿姊瘋魔,他在水牢裡被折磨得一口氣,半死不活的時候。

那是他第一次見他。

在嘈亂不堪,滿目瘡痍的王宮裡,在死寂沉沉,血流成河的屍體堆上——

他被士兵撐著,從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出來。

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很柔和,但對他而言卻格外刺眼。

那一天的天氣很好,螭死了,為禍人間的禍害被除去,陰濛濛的天散了雲,湛藍清澈,光芒萬丈。

被血水染至發黑的土地上,惡臭沖天,蒼蠅遍飛,無人清掃。

烏鴉在高高的屋宇上駐足著,不時發出叫聲,他滿身狼狽,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要重新站起來時,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個人……或者說是那時候尚且年幼,尚未長大的他——個子還是矮的,小小的一個,五六歲的稚童模樣。

時間過去得太久,他已經記不得他當時的容貌,只記得他那雙——過分淡靜,無波無瀾,透著超乎其年紀成熟的紫眸。

他不似個孩子,倒像是個套著孩童外皮的成年人,老成而又守舊,沒有一絲天真單純的孩子氣。

他站立著,俯視著他,什麼都沒說,只聽到“啪——”一聲,有什麼東西掉落在了地上。

妘央下意識低頭,看向了地上那摔落成兩半的玉牌——

玉牌暗淡,沒了光澤,像是被人吸走了全部的靈氣般,原本清透的綠變成了發暗的灰綠色,死氣沉沉,枯萎衰敗。

玉牌碎了,上面的姒字也碎成了兩半。

玉碎,人滅,妘央的手倏然顫抖,撲上去捧起它。

“姒……姒姒……”

面前的人將玉牌拋給他,轉身,便走。

踏過那被鮮血染得發黑的土地,繞過那蒼蠅遍飛的屍體。

他離開了,小小的一隻,雪白軟糯的背影。

來到這裡,似乎只是為了把東西物歸原主。

主人不在了,她的東西——只能交給她那所剩無幾的,還活著的親人。

碎裂的玉牌被妘央狠狠地攥緊在手心,他雙眼隱隱赤紅,閃爍著淚光,死死地盯著他離去的方向。

從頭到尾,那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沒有表露情緒,整個人沉著冷靜得可怕。

他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卻記住了他,印象深刻。

……

……

……

第二次見到他,是在魔界。

螭死,敖銳生——帶著螭那尚未氣絕的怨氣與恨意,復生,成魔,成為了最為兇惡貪婪的存在。

透過不斷掠奪和吸取他人的修為和靈力,他的力量不斷壯大。

最終,老帝死,新帝生,他爬到了魔界中最高的位置,成為了萬魔朝拜而又驚恐畏懼的魔帝。

帝服加身,魔宮拔地而起,他就像是天生就是為了壯大魔界而生的,天性兇惡殘暴,又分外野心勃勃。

在他的帶動下,魔族開始變得越發地放肆,像是一隻只飢餓的鬣狗,不僅開始惡意挑釁神界,還大肆擴張領土,猶如蝗蟲過境般,作亂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