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身體常常叫她嘔吐,吐到胃部絞痛,劇烈咳嗽,咳出大塊大塊的鮮血——她也只是很平淡地說沒事。

隨意擦一擦嘴角邊暗紅的血,努力嚥下那滿口的苦意,她很雲淡風輕地笑,說著自己沒事,不難受。

反過來,還要她來哄面前心疼失措到紅了眼的男人。

他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卻每每在她劇烈咳嗽,全身疼到說不出話的時候,紅了眼,眼睛溼得厲害。

很小心,顫抖著手,很小心地摸摸她,哭包似的,說不出話,眼淚一度落下。

疼的是她,卻好似……疼得千倍百倍的,是他。

她沒哭,他卻哭了,一度哽咽。

想要用自己的血喂她,叫她好受些,可雲姒何其敏銳,說什麼也不肯再喝他的血。

她知道他想做什麼,這樣做也許能讓她好受些,只是……

她不願意。

無論如何都不願意。

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她淺淺抿唇笑了笑,搖頭,說:“我真的沒事,只是不小心嗆到了而已,別擔心我,嗯?”

從前那樣,總是被稱作沒心肝,壞姑娘的人兒,心底裡,總是軟的——柔軟至極,是個格外戳人心窩,叫人心中滾燙的善良姑娘。

看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總愛調皮搗蛋,可實際上……她從來都很好,心裡細膩又溫柔,總是很體貼他人。

不想他受傷,更不想他去做這些主動傷害自己的事——她知道,他已經做得夠多了。

現在的她,已經很知足。

“不哭,哭什麼?”她緩了緩呼吸,抬手,輕輕擦拭去他眼角的溼意。

因為總是嘔吐,苦水侵蝕了她的聲帶,她的聲音很沙啞,軟軟的,總是沒什麼力氣。

說話很慢很慢,以掩飾她那不甚平穩的呼吸氣音,她努力勾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說:“再陪我說說話吧,陪陪我……再多一點……”

這是她僅剩的,最後的私心了。

“陪著我,別離開我,好嗎?”她溫柔著,望著他,低低輕喃。

雙眼浸紅的男人,單膝跪在她的面前,緊緊握著她的手,唇齒輕顫。

說不出來話,他將她冰涼至極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頰邊,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

雖然,已經無濟於事。

此刻的窗邊,曾經那存在的明媚顏色,將將已要全數枯萎。

枯敗的枝條,乾癟的落花,還有那尚未來得及盛開,便沒了生氣,枯萎蜷縮在一團的小花苞……

在蕭瑟的風中,花枝搭在窗邊,落葉稀疏,搖搖欲墜,好似隨時就要斷裂。

一切都在消逝,隨著風。

……

這一天,雲姒聽著九歌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他不是個話多的人,從來都是那般寡言少語的性子,在從前,他總在安靜地聽,聽著她說。

但今日,一切都反過來了。

他變得話多了起來,而云姒,變成了安靜傾聽的那一個。

這樣的感覺很新奇,雲姒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也可以說那樣多的話,一直說一直說,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