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帶著冬日寒意的風,從轎子的幕簾鑽進來。

就像是一把刀般,瞬間插入了那縮著的小公子心裡。

他像是預知到了什麼,有些驚慌失措地抱緊自己。

渾身繃得緊直,身上無形的刺都要豎了起來。

白皙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服,低著頭,徹底被嚇壞了。

他害怕,他惶恐,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希望整個世界的時間就這麼靜止在這一刻。

不要流動,不要這樣。

他不想嫁人,他不要……

從前一直幻想著有人能在救他的小公子,似乎終於在這一刻,意識到了自己的結局。

無法更改,無人能救。

所有人,都逼著他……逼著他……

他縮在那裡,大腦一片空白。

鼻腔堵塞酸澀得厲害,心口窒息到讓他根本受不住。

就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惡毒地捆束住了他,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他——

鞭炮聲,雨聲,喜慶的報時聲。

彷彿在一瞬間被放大了數百倍。

有冰冷的大風吹來,隔著紅蓋頭,都能感受到那轎子內的光線亮了。

象徵著,他最後一層的保護殼,被摧毀了。

那轎子柔軟的幕簾,被人掀開。

外面那熱烈的氣氛強勢地鑽了起來,帶著寒意,還有那刺鼻的鞭炮味。

他幾乎是生理性地戰慄了一下。

淚眼朦朧間,隔著那層輕薄如朧煙的紅蓋頭,他看到了微微俯身進來的人。

她進來了,看到他的動作,明顯頓了一頓。

外面的風不斷吹來,吹過她,落在他縮在的角落裡。

打著旋。

在濃重的鞭炮硝煙味中,似乎還夾雜了什麼別樣的味道。

有些香。

清清淡淡地,像是從她身上傳來的。

那嬌氣委屈的小公子,朦朦朧朧著溼噠噠的眼,就像是小倉鼠一般,隔著紅蓋頭看那進來的人。

四周那喧鬧到讓他情緒快要崩潰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彷彿一下子就消失了。

世界變得格外安靜。

只留下了那道清冷纖細的身影。

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隔著蓋頭,有些看不清容貌。

只是這般看著,似乎……不醜。

他吸了一下堵塞得不行的鼻子,不動。

明明之前媒公和他千叮嚀萬囑咐過,轎子停下來後就要出來。

但是他此刻似乎全然已經忘了,一下就別過了眼。

搭在坐墊上的雙腿放了下來,抬手,胡亂地擦著眼淚。

不說話,也不看她。

紅蓋頭溼噠噠的,能夠看清他那張柔軟而又白皙漂亮的臉。

尚且帶著稚氣,卻依然難掩那名動天下的美色。

高貴而又惹人垂憐,令人遐想。

他的視線垂過一邊,眉眼貴氣而又驕縱。

像是被嬌養著的溫室花朵,漂亮得賞心悅目,卻又渾身長滿了尖刺。

故作堅強的脊背立得挺直,繃得厲害。

看似不緊張,但那手緊緊攥著腿上的布料,已經完全攥出了褶皺。

溼噠噠的紅蓋頭根本擋不住他故作鎮定之下的脆弱。

來人靜靜立在那裡,看著他,停頓了一會兒。

然後,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