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清嗓子,站直。

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頭發花白,沒有鬍鬚的老人模樣。

手中的柺杖消失,腦袋上那嚇人的樹葉也消失。

面容和善,穿著一身不起眼的布衣。

變了身之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

沒什麼問題。

而後,他敲門。

“叩——叩叩叩——”

風大,聲音也大。

旁邊的樹林子被風吹得嘩嘩作響,那破爛不穩的大門也嘎吱嘎吱。

在這般嘈雜大風的環境下,他敲的那幾聲,就像是一枚針落下,輕小細微,夾雜在其中,根本聽不見。

除了他自己。

土地老人大概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正襟站直。

又敲了敲,這次聲音大了些。

“叩——叩叩叩——”

那可憐的門,今天剛剛被踹爛。

好不容易修補好了,結果還每時每刻遭受著大風的狂卷。

現在,還被用力地敲。

搖搖欲墜的,那銜接的門縫發出的聲音極其刺耳。

觸目驚心極了,眼看馬上就要撐不住了。

“嘎吱——”

可憐被摧殘的門終於開了。

但也僅僅開了一小條縫。

縫隙後,露出了小小的身影,還有那溼漉漉漂亮乾淨的眼睛。

瘦瘦小小,身上的衣服鬆垮垮的。

就這麼緊緊抓著門口的抓手,看著外面的人。

不說話,很警惕。

就像是豎起了毛的小貓兒般,滿心戒備。

看著他的眼神,陌生而又敵備。

土地老兒臉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你好,小宸。”

“我是上次給你送饅頭的,叫張爺爺,怎麼樣?還記得我嗎?”

“……”那躲在破爛門後的小少年,安靜盯著他,溼漉漉漂亮的眼珠子很黑。

黑漆漆的一片,像是還沒長大就已經會咬人的崽,哪怕牙還沒鋒利,卻還是隨時有可能撲上來。

警戒著,發起攻擊。

看起來總給人一種發怵的感覺。

“……”土地老兒臉上和善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下去。

他就這樣,只開啟了一條縫,不說話。

小小的手緊緊地抓著門後面的鎖頭,抓得很用力。

似乎是怕他會闖進來,似乎是覺得——他是個壞人。

就這麼盯著他,不回應,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空氣中,只有那呼呼的風聲,還有旁邊樹林子裡傳來的嘩嘩聲。

隔著門,裡外兩個人就這麼陷入了一陣莫名尷尬的氣氛。

莫名地詭異。

土地老頭等了一會兒,看他不說話,他儘量掛著笑容,從身後一變。

一條上好新鮮的草魚,就這麼遞到了門前。

示好。

語氣也儘量和藹。

“這不,我家今日剛剛好在山上釣了幾條魚,還是新鮮的。”

“想著……我家就幾口人,也吃不完,乾脆就送你一條。”

“你拿回去煮著,或者拿來做湯,都不錯的,味道都——”

“不用。”

門後那瘦弱的少年,稚嫩微沙的聲音冷不丁打斷了他。

黑漆漆的眼珠子盯著,門框後的手緊緊地,很用力。

“謝謝,但我不需要。”

他總是這樣,很警惕。

不管是欺負他的,還是對他表達善意的。

只會這樣,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