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凝望著她,嘴唇微微翕動著,低吟似地,發出了怪異而又難聽的咕嚕聲。

不是人聲,也沒有人體所持有的發音器官。

一切,都只是張皮罷了——能迷惑住人眼睛的人皮,漂亮而又幹淨的人皮。

【名字?】

他似在陳述,又似在輕輕地疑問。

大抵對於怪物而言,名字也是一個新奇的詞,從未聽過。

雲姒想了想,向他解釋:“就是代號,稱呼,就是……如果我想找你的話,我應該叫你什麼,你才會答應。”

【你想著我,我便會出現了。】

怪物平靜說。

【只要你想著我,我便會知道。】

雲姒一愣,“你怎麼能知道我——”

想到什麼,她補充,“那,假設有一天,你不在我身邊,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會知道的。】

怪物說:【無論多遠,即便是中間——間隔了一個宇宙。】

距離能斷的,從來都只是人類的感官,而不是他的。

他會知道的,只要——她在想念。

雲姒沉默了一下,“這樣啊……”

“所以,你沒有名字,是嗎?”

怪物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便算是預設。

雲姒仰頭看著他,又問:“那你,是從何處來的?以後……你會走嗎?”

這個問題她想問他很久了,只不過礙於之前兩個人之間還不算太親近,所以她一直沒開口。

現在終於能問出口,問罷,她安靜地等著,等著他的回答。

怪物灰白色枯敗的眼珠動了動,被按住的手抬起,落在她的臉上。

撫摸,掌心冰冷。

【我從……】

他的話輒然停止。

隨後,他緩緩轉動了頭顱,一雙空洞鑲嵌似的雙眼,毫無情緒波動地看著窗。

窗外一片漆黑,沒有燈光,什麼也看不清。

此刻正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怪物一動不動,手上,蒼白的人皮上,隱隱地,有黏液滲出。

望著窗外的目光,冷漠,陰寒。

似巨型強悍,擁有絕對碾壓力量的帝王蛇般,用著無形的壓迫,震懾著前來的,不知好歹的弱小蟲怪。

正等著他回答的雲姒,順著他的目光就要看過去。

結果,他把她按到了懷裡,臉蛋被迫埋著,埋在他柔軟而又幹燥的人皮裡。

雲姒:“怎麼——”

【今晚不要開窗,也不要再出門。】

他的手緩緩落下,揉著她的耳朵,語氣平靜。

話罷,雲姒靠著的地方一空——

他消失了,連帶著他那陰冷森森的氣息,也一併消失。

原先侵犯著光明,侵犯著周圍的一切的黑暗,此刻,也如潮水般退去。

退到暗處,退到光明照不到的地方,靜止著,如掩藏在枯葉底下的毒蛇般,蟄伏著。

一動不動,毫無生息。

雲姒站了起來,環顧。

意外來得太突然,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走到窗邊,她貼著玻璃往外看去——

一切如常,沒有什麼異樣。

樓下的路燈亮著光,光照亮著貼著樓底下的一排電瓶車,空蕩的路上,有方方才下班的人走過,步履匆匆。

一切看起來和往常都沒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