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蘇出嫁的那一天,丞相府的家底——幾乎都搬空了。

八抬大轎,紅妝十里,

京城的人,人手一包喜糖,都來圍觀了。

滿街的嫁妝,一箱又一箱地從丞相府門口搬了出來。

楊南木的臉都氣歪了。

又青又黑,整個人跟個妒夫一樣。

顧舒將一生的家底都送了出去,讓顧子蘇出盡了風頭。

要知道,成親時,男子的嫁妝越是豐厚,就說明夫家越是有底氣,

若是以後妻主對其不好,男子是可以休書一封,提出分家的。

這是顧舒在給顧子蘇鋪後路,

讓他以後在妻主家也能有底氣,說話有分量。

響亮的嗩吶聲從天剛剛亮就響了起來。

吸引了無數人來看。

丞相府張燈結綵地,貼滿了囍字。

燈籠高掛,紅菱滿目,

龍鳳戲珠的呈祥紅燭擺在高臺之上,灼亮了那梳妝檯上換上了喜服的背影。

墨髮三千,全部被挽了起來,

雪白清涼的指腹,輕輕地覆上眼尾處的那一抹硃砂痣,

唇瓣被貼上了胭脂色,襯著大紅色嫣紅的喜服,灼灼其華,美如花妖,

紅蓋頭蓋上,安靜裝扮好的美人,被扶了出去。

在喜氣洋洋的嗩吶聲中,他慢慢地走著,看不到方向。

垂斂著眸,唇瓣微抿,

直至紅蓋頭下,他看見了一隻瑩白的手,伸向了他。

他安靜地牽住,身子微微緊繃。

“姒姒”

他輕輕地喚了一聲。

隨即,他的腰被攬住,花香襲來,“嗯?”

“別緊張,我在呢。”

她似乎笑了。

美人緊繃的背這才緩緩放鬆了下來。

他怕——他嫁的不是她。

所以,只是想確認一下。

雲姒將他抱進了轎子,順手,摸了一下他的腰。

笑眯眯地,道,

“很快就到了,我們公子別緊張,嗯?”

顧美人輕輕地點頭。

臉頰微微紅著,大概是被她剛才大膽的動作給弄的。

花轎的簾子很快被垂下。

雲姒正欲上馬,但忽然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她轉頭直接看向了人群的方向。

眯了眯眸,視線直接放在了——人群最前面的那一道虛影。

淺藍色的長衣,眉如柳葉,是很清雋的模樣。

他的長髮全部被挽了起來,已婚的裝扮,

就這般站在前面,含著笑,看著花轎。

看起來,是個很溫柔的男子。

或者說是——鬼魂。

雲姒眉頭一皺,

怎麼回事?地府的人是怎麼辦事的?

死去了十多年的鬼魂,現在還在遊晃人間?

她停頓了兩秒,卻是沒說什麼。

收回視線,上馬,啟程。

顧舒站在丞相府門口,就這般目送著花轎離去。

嫁妝一排排地跟隨著,聲勢浩大,幾乎響徹了整座京城。

站在人群前,虛空地漂浮著的身影,含笑的視線,落在了那不遠處——顧舒的身上。

他一身淺藍色的長衣,微微抬手,似乎是想觸碰著些什麼。

只是,

虛空的手,卻什麼都碰不了,

只能任憑著陽光穿透身上,卻不留下半分的影子。

男人的笑意淺了些。

“阿舒,你瘦了很多。”

“是他們,沒有照顧好你麼?”

淺藍色的身影,靜靜地看著,聲音很輕。

“我看見了我們的孩子,長大了”

他彎著眸,笑得很溫柔。

“你呢?你過得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