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們一臉懵逼地看著董事長,你訓人就訓人,還帶這麼玩的?

但是許明濤這個老員工可不吃張薪火這一套,“董事長您就別嚇唬我們了,要不是這六個傢伙吵著鬧著跟董事會申請來江城支援,我哪敢給您添麻煩。”

他說的是自己帶來的六個人,那兩個司機是必須要運貨過來的,不在他的解釋範圍之內。

他身後的一個女生頓時不樂意了,“許經理你騙人,明明就是你鬧得最兇,天天硬闖董事會要他們批准你來江城支援。”

另一個女下屬也道:“就是,請願書也是你提倡寫的,找董事會也是你慫恿和帶頭的,麵包車也是你找親戚借的,你真不要臉。”

即使被下屬當著董事長的面拆穿,許明濤也渾不在意,厚著臉皮等待張薪火發落,他才不信自己做好事還會被趕回去。

什麼樣的將帥帶什麼樣的兵,張薪火也是拿他們沒辦法,總不能現在把他們遣返回去吧。

唯獨讓他感到高興的是李勤那三個傢伙幫他蒐集了好幾箱口罩、兩大桶消毒水和上百件防護服。

這是目前在江城有錢也買不到的物資,這些東西來得太及時了。

“行了,別演戲了,一看就知道是你們早就串通好的說辭。

女生全部去廚房幹活,汪經理會給你們分配任務,男人全給我去把卸下來的大米整理好。”

成濤看著高高堆起的大米道:“董事長,這麼多大米我們什麼時候能煮完?”

兩卡車的量可不是開玩笑的,已經把偌大的倉庫塞了半倉。

張薪火也有些愁,按他現在每天的消耗量顯然不會那麼容易消耗完。

但是如果不斷增加醫院的供餐數量的話,這批大米又未必夠,而且也沒足夠的人手做那麼多飯。

“這兩天我看看還有誰在做免費供餐的,把這些愛心大米跟他們共享,我們先去幹活吧。”

今晚不僅要給值夜班的醫護人員熬粥煮夜宵,還要處理大量明天早上要做菜的食材。

他們今晚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再也不能拖延了。

他知道這幫小子能跨越一千公里到這裡來支援,肯定是經過李勤薛猛他們的同意甚至有意推動的。

既然來了就得將他們安排好,讓每個人發揮最大的能量去支援抗疫,同時還得保障他們的人身安全。

已經夜裡將近十二點,江城的夜晚是真的冷,讓一直身處西南暖爐的他們有些不太舒服。

張薪火摸出手機率先打牛青山,讓他幫找房子給新來的人安排住宿。

而且這次有兩個女同事,讓他務必找個能男女分開的房間。

隨即他又打給徐雕和辛月,讓他們分別找可用的店鋪和能夠對接的醫院。

他在江城認識且能在這方面幫上忙的就這幾個人,發動他們總歸比自己瞎碰瞎撞要好得多。

夜宵煮好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一點了,醫院大夜班的換班時間是夜裡凌晨兩點,他這時候煮好暈過去時間正好,粥也不會變冷多少。

在過去的幾年裡他常常會忙到夜裡一兩點才睡覺,隨著年齡增大也越來越覺得身體有些吃不消,長時間的工作後身體很難受。

這幾日以來他沒睡過一個好覺,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接踵而來,今天甚至連續打了兩架。

但他仍然在咬牙堅持,比起那些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時刻都在面臨被感染風險的醫生護士,他覺得自己的這點辛苦實在微不足道。

當他開著車帶著夜宵趕到市二醫院時,一個不幸的訊息讓他心臟狠狠揪了一下。

一個年僅30歲的年輕醫生因為連續在手術檯上工作40多個小時,突然誘發心源性猝死,他就這麼毫無徵兆地離開了自己的同事,離開了等著他救治的病人。

此刻醫生的屍體正在被殯儀館的車拉走,與張薪火擦肩而過。

幾十個正在換班的醫生護士朝他離去的方向深深鞠躬,這已經是最隆重的送別儀式,卻完全抵不上他們對他的不捨和痛惜。

為了儘可能減少病毒的交叉傳染,一切手續從簡。

沒有送別、沒有莊嚴的追悼會,只有白袍戰友們輕輕的啜泣聲和靜無聲息的抹眼淚的動作。

沒下班的戰友們甚至只能站在醫院的手術檯上朝他遠遠地致敬,卻死死地憋著不敢哭,怕哭泣後的水汽影響護目鏡的視線。

戰場之上無悲痛,不論這個噩耗多麼讓人難以接受,他們都得堅強地接受同事突然離世的事實,然後全身心投入到抗疫戰場之中。

這幾年摸爬滾打的創業生涯很苦吧?

無數次面臨生死絕境很苦吧?

可是比起這些沒日沒夜搶救病人的醫護人員,張薪火覺得自己活得實在是太輕鬆、太安逸了。

抓住保溫箱的雙手青筋暴突,他發誓一定要做最可口的飯菜來慰勞這些戰士,這也是他唯一能到的事情。

即使一天沒有休息,即使四處求人尋找食材,他也要儘可能地滿足醫護們的用餐要求。

這是他對自己的誓言,也是他對醫護們最崇高的使命。

你們在前線搶人,我們在後方做飯。

你們不退,我們不退。

“繼續幹活,動作麻利點!”張薪火招呼汪東笠等人全力搬運。

特別是對接班的醫護來說他們只有短暫的時間可以用餐,這是萬萬不能浪費的,否則就是抗疫大戰的罪人。

“天使們,你們的夜宵來了。這碗粥可以為你們驅散寒冷,讓你們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去打倒病魔、驅散黑暗。”

接連不斷有醫生和護士過來領餐,但因為戰友突然離世的原因,他們今晚的興致普遍不高,心情沉重地吃著熱騰騰的夜宵。

那個白天嚷嚷著渴望有夜宵的小護士也來了,她接過張薪火遞給她的夜宵蹲在角落裡吃起來。

張薪火分發完手裡的夜宵,走過去蹲在她跟前,問道:“你是不是很難過?”

小護士嘴裡吞著一口粥,點點頭。

張薪火又道:“你為什麼不哭?”

他不問還好,一問完這話,小護士的眼淚就無聲無息地流下來了。

“他是我和我同科室的醫生,和我一組每天要照顧幾十個病人,老主任說這個醫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以後會有很大的成就的。

可是他怎麼突然就沒了呢,怎麼就沒了呢?”

她低聲嗚咽著,每一個音節裡都透露著悲痛。

張薪火問她:“你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