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爐火桌上的水壺被燒得咕咕作響。

白色的蒸汽從壺嘴裡不斷往外冒出,順著屋外以寂靜黑雲籠罩的天空飄去。

由於電路供給斷掉的關係。

屋子內此時並沒有任何燈光。

就連那臺總是開著的老式大頭電視機,現在也沉入了黑暗……

兩支蠟燭放在桌上。

輕微搖曳的火焰。

將自身那效果並不算亮的光芒,打在充滿歲月痕跡而斑駁的牆面上。

爐火桌上擺滿了菜。

但已經由於時間過長而沒有了溫度……

只算是一堆冰涼的食物。

即便是家裡人都愛吃的燉豬腳,湯麵上也浮出了油漬,彷彿成了一塊玻璃板覆蓋在碗上……

不知多少年前繡出的十字繡。

“家和萬事興”五個大字,與同那擺在電視機櫃旁的全家福,莫名顯得幾分孤單……

昏暗的焰光中。

千喜喜的臉龐若影若現,她就這麼安靜的坐在沙發上。

也不說話。

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媽媽時不時抬頭往牆上掛著的鐘表看去。

似乎是在等待著缺席的家人回來。

“喜喜,你知道你哥他們是去哪兒買蛋糕了嗎?怎麼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媽媽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臉上有些擔憂的問道,停了兩秒,又低頭說。

“今天外面這麼冷,你老爸又沒戴圍巾,要是給弄感冒了,那可咋整……”

“都這麼晚了,難不成是出什麼意外了嗎。”

媽媽此時的臉。

已不再是那般美麗動人。

而是如同腐爛了一般,面板一點接一點的隆起……

斑斑血絲從她臉上浮現。

連眼角也開始有血液在逐漸溢位。

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半晌。

坐在沙發上的喜喜,抬起腦袋溫柔笑道。

“媽媽,我們不等他們了。”

“哥哥他們應該有其他事情耽誤了,今天的生日就咱倆過吧!”

奇怪的是。

媽媽並沒有出聲詢問為什麼。

以及疑惑喜喜這樣說的原因……

她只是略一思考過後,道了一句。

“可是你的生日蛋糕還沒有帶回來啊,哪有過生日不吃蛋糕的?”

喜喜聞言。

她不知其意的笑了下。

然後起身將桌上的蠟燭給擺在自己面前。

喃喃道。

“沒事兒,也習慣了……”

望見喜喜這番模樣。

媽媽只是沉默的坐下,靠在一旁。

她現在有半臉上的皮肉已經腐爛,甚至有乳白色的蛆蟲在其中鑽來鑽去。

“媽媽,能為我唱首生日歌嗎?”

“嗯,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

媽媽用手緩慢打著拍子。

嘴中輕輕唱著這首屬於喜喜的生日歌……

她此時的聲音已經很難聽。

如同被塞入異物一般嘶啞刺耳。

不過喜喜並沒有在意……

她只是閉上自己的雙眼,白皙細嫩的手掌交叉放在胸前,默默許著她的生日願望。

願望最後自然沒有說出來。

媽媽也不知喜喜的願望究竟是什麼……

良久。

喜喜才睜開自己的雙眼。

呼!

她吹滅了爐火桌上的蠟燭……

隨之,

整個家。

徹底陷入了黑暗。

……

北燕塔。

千野坐在一旁看著安僅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類似於小水晶球的東西,模樣跟那些大多招搖撞騙的占卜師差不多。

微閉雙眼的同時。

雙手在水晶球上空一公分處擺弄著奇怪姿勢。

看上去既神秘……

又傻缺。

“你這是在幹什麼?”

千野在旁邊有些不解。

他插嘴問道。

就在兩分鐘前。

他已經和安僅交流完雙方得到的大概資訊……

安僅和他不太一樣。

世界給安僅帶來的同化。

被安僅口中所說自己有一個特殊的詛咒源給抵消掉了。

加上他是後來進入到這個世界的人。

身上沒有帶有主線劇情……

所以相比於線索基本圍繞家庭和學校的千野來說,安僅跑動的地方就要廣泛些。

這幾個月裡。

無論是商場,馬路,店鋪,巷道……

還是遊樂園,盲人按摩,還是洗浴中心。

只要安僅能夠到達了地方。

他幾乎都跑了個遍。

用著紅領巾的助人精神,在為那些被同化成npc的人辦事之後,趁機聊天獲取到資訊。

令千野訝異的是。

當時他在雨田高中時。

小說面板裡所看見川紀子受害的那一檔事件,竟不是詭異或者是雨田高中那些傢伙所做。

而是安僅察覺到雨田高中蝴蝶的詭異後。

又恰好經過那裡。

就順手連同樓上雖然沒有解除同化,但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李叔,把川紀子給救了下來……

作為從現實世界的那個組織而到來的人,安僅的本事與他表面上吊兒郎當的樣子形成反比。

至少就資訊的交流來說。

安僅所瞭解的東西,不比千野少……

甚至由於組織內有成員集思廣益,而共同創得有對策方式。

安僅的經驗要比千野多很多。

所以有些東西。

還是千野沒了解到的……

“聯絡一下外面世界的人,你不是說黑雲的誕生地是在雨田高中上方嗎?那裡離我們實在太遠,我問問組織裡有沒有人,身上持有可以短距離傳送的詛咒源,好快速到達那個位置。”

安僅閉著雙眼。

耐心的為千野解答道。

“詛咒源還有這些用途?”

“是啊,很多奇奇怪怪的,你可以理解為就跟修仙法寶差不多……”

安僅說到這裡,好像反應過來了什麼,朝著千野問道。

“等等,你該不會沒有詛咒源吧?你是怎麼活過之前劇本世界的?”

“有倒是有,只是和你們的不太一樣。”千野答道。

相比安僅的水晶球,還有尹福的替死紙人。

他身上的詛咒源也就只有兩個。

一個是當初在火車上得到才亞楠的斧頭,一個則是雨田高中小黑瓶內的那些怪誕蟲子。

除了怪誕蟲子能有一些奇特能力外。

他能從那把詛咒斧頭上得到的。

就只有通俗易懂簡單的身體強化罷了。

比起他們那些匪夷所思的技能。

似乎要遜色不少……

“不對,你說向外面的人借東西?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是不一樣麼?”千野疑惑問道。

他回憶起了自己經歷過的兩次劇本內容後,每次回到現實世界中時。

都發現恐怖世界的時間流速。

貌似要比現實世界的要慢上許多……

安僅那水晶球能影響流速?

“對啊,所以基本上我在這裡傳達一條訊息,現實世界估計要三四個小時左右才能接受到,相對應的,那邊如果有那玩意兒送過來的話,也要那麼多時間。”

安僅不緊不慢的答道。

此時他已經睜開了自己的雙眼,似乎是完成了對外界的聯絡。

“好吧,我還以為你這東西能影響兩個世界的流速,是我想多了。”千野收回了思緒。

“影響流速?”安僅聽到千野的話,稍微愣了愣,隨後哈哈笑了兩聲:“要是有這種詛咒源,那恐怖世界的存在,就不會那麼讓人棘手了,目前來講,還沒有能真正直接影響到詭異世界框架的詛咒源……”

“哦?怎麼說?”

“現在組織雖然比剛開始要成熟了很多,也有很多可以應對怪誕的方式……但那都僅僅只是應對怪誕而已,對於世界的構造,我們還沒任何一點資訊關於它存在的原理,或者是找到它存在的目的。”

“所以你們目前所做的,就是到處救人對吧?”

千野轉頭看了一眼安僅。

面對這個總是一臉笑嘻嘻的人時,他得到的感覺不知道要比那愛打啞迷裝大佬的江歌要好上多少倍。

也不知道他們倆的身份位置。

誰要更高一些……

“差不多吧,恐怖世界,或者是被感染的現實世界,只要被發現有危機出現的,我們基本都會過去,盡力救助那些受害者。”

安僅又給自己點上了支菸。

白色煙霧從他口中吐出,隨著微風許些飄在千野的面前,令千野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這傢伙雖然年紀不大。

但這煙癮可是著實不小……

雖然有一個抽菸只抽半截的古怪習慣。

但千野也會剋制不住的猜想到。

穿梭於各個危險世界都幸運活下來的安僅,某一天會不會因為自己抽出了肺癌死在病床上。

“組織裡的人都不怕死麼?唔……我是說我瞭解過你們的報酬,我覺得那些錢不足以讓一個人去賣命,詛咒源雖然能力特殊,但總不是徹底安全的吧?”千野問。

“或許怕吧,我也不知道。其實組織發生成員死亡的事情,也不是一起兩起了。”

“那其他成員沒有退出的想法?”

“不清楚……誒你聽說一種精神沒有?就是那種無畏奉獻,必要時可犧牲的英雄精神。即便知道會死亡,但卻不會因此而退縮,我猜或許大家骨子裡都有那種精神存在吧。”安僅解釋道。

“你們對成員進行了洗腦?”

“沒有。”

“那怎麼會大家都存在這種想法?你有這種所謂的精神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如果某一天恐怖世界的出現,已經達到徹底影響到現實的程度時,需要我做出犧牲,那我會去做。”

“你也被洗腦了?”

“你可以把這理解為戰爭,那種不是你想停止,就能停止的戰爭……如果真到了那時候,那一定會出現大面積無辜的傷亡。英勇的戰士,他們的犧牲代表著的,並不是簡單的死亡。換句話來說,你要是能理解犧牲和送死的意思,那就明白了。”

“你可以說簡短點。”

“好吧,就這麼和你說……有一天如果當災難來臨,我不可能讓我那年邁的父親去應付吧?總是要有人站出來的,既然我恰好有能力,那站出來的那個人就會恰好是我。”

“不能理解。”

兩人的對話默契停止……

千野不明白這種所謂的大愛想法,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安僅與他的價值觀不同……

對於千野來說。

如果真有那種事情發生,而他又能順便幫忙,那他自然不會怎麼介意。

但若是涉及到自己性命的層次。

那他估計自己會轉身就跑……

千野自認自己不是什麼偉人。

也不想當什麼偉人。

他打心裡只覺得自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說家,只不過因為這突兀的詭異事件而被牽扯進來,變得有那麼一點點特殊。

僅此而已。

“對了,說了這麼多,你有沒有興趣加入組織?其實我覺得你這人挺有本事的。”

沉默片刻後。

安僅側過頭對著千野問道。

“原本是有一點想,但現在不想了。”千野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為什麼呢?”

“一開始我對你說的那些詛咒源的確很感興趣,但剛剛聊偏了不小心討論下了價值方向後,我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

“哈哈哈,那還怪我多話咯?”

“可以這樣理解。”

“行吧,我也不勸你,都看你個人意願。”安僅說道,他將手裡的煙給按滅在地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卡片遞給千野。

“這是我的名片,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要是哪一天有意願了,可以打電話聯絡我,一般情況下我都在。”

千野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的接過了名片……

話說回來。

除了江歌以外,這是那個組織第二個對他發出邀請的意願了。

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看上了自己的哪個點……

表面上來講。

這群人不知道自己能修改劇情的情況下。

他覺得自己表現得也應該沒多大特殊才對啊……

千野隨意看了一眼。

便將名片放在了自己身後的大包裡。

轉身動作間。

千野不經意的瞅到了安僅剛剛按滅的煙。

他稀罕的發現這支菸安僅竟然給抽到了過濾嘴……

夜很寂靜。

北燕塔下的眾人,如今在互相間已變得有些熟絡。

除卻千野與安僅外。

也有不少人在討論著關於對恐怖世界的事情……

擁擠的人群中。

也不知是哪兒突然傳來了一陣莫名的手機鈴聲。

隨之幾秒鐘後。

就接連發出了幾聲尖叫……

“啊!”

“有人死,死了!”

“他就在我面前,頭突然掉了下來!”

“出人命了!”

“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有不乾淨的東西出現?”

“有怪誕出現了嗎?有沒有人知道在哪兒?!”

“……”

隨著第一位死者的出現。

慌亂。

開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