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姜善想起了一些事情。

只是她還不想說。

因為那些事情像是記憶碎片,夢中閃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樣連起來。

關鍵是那些碎片,很恐怖。

姜善有時候喜歡調侃自己的姓名,人之“姜”死,其言也善。正因為命短,所以姜善比其他人更會保護自己。

姜善不動聲色維持自己失憶的人設,在很多事情沒搞清楚之前,她決定什麼也不說。

張晚秋說去給姜善“申請”相機,她沒有這個許可權,只能去找院長耿江暉。張晚秋在確認姜善沒有“三急”需求之後,就決定暫時離開一會。

如今兩邊的樓梯通道都被封閉,電梯更是停止執行,張晚秋也不怕姜善跑了。

她用口袋裡的鑰匙開啟樓道的大門,前後檢查一下沒人之後,就進入樓道,重新把門鎖上。

……

觀察室裡,看到耿江暉不悅,助理醫師似乎解釋道:“現在很多檢查結果都開始不準,前天第六病區就出現好幾例誤診,霍主任也是想精確一點。”

現在誤診的機率越來越大,整個醫院都手忙腳亂,身為化驗科的主任霍起永簡直是壓力山大。

即使如此,也應該先上報檢查結果,怎麼能私自就不報了。況且結果是否有效,也不是他一個化驗科的主任說了算的。

耿江暉推了推老花鏡:“他在辦公室嗎?我這就去找他。”

趙啟勝也趕忙道:“我也去。”他很想知道究竟片子上顯示的什麼結果讓霍起永決定不報上來。

就在兩人剛準備步出觀察室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警報器響聲貫穿了耳朵。

兩位上了年紀的專家都被震了一下,轉頭詫異看向身後的報警器。

桌子上的通訊紅燈急速閃爍,聲音就和120救護車一樣越來越急。醫院警報器許久都沒有響過了,耿江暉一臉詫異:“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趙啟勝看亮燈的樓層:“好像六區的?”

剛這麼說完,通訊器上所有燈都開始閃爍,響起的警報聲也越來越大,根據等級,現在聽起來是醫院全區的警報器都在響。

“院長不好了!有個六區的病人跑了!”通訊器裡,一個倉皇的聲音都有點變形了。

耿江暉以為聽錯了,“你說什麼?”誰跑了?

趙啟勝是聽得一清二楚,只是這內容太驚人了,他整張臉都顫了起來。

“六區13房的病人跑了!剛才護士去查房發現人已經沒了!”

從通訊器裡吼出來的聲音已經有點尖利,彷彿喊話人的恐慌已經蔓延到了觀察室裡。

這下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耿江暉的白髮跟鬍子一同發抖,“病人怎麼會跑……病房不都是上鎖的嗎?!”

而且白天都有人巡邏,怎麼可能說跑就跑了?

“電子鎖失效了……”顫抖的聲音回應,“那人把鎖芯翹了逃出來……”

而正好趕在午間休息的時候,巡邏人員大意鬆懈了。

耿江暉身體晃了一下,旁邊的助理醫師嚇得扶上去:“院長!”

耿江暉嘴裡斷斷續續地說:“快、全區、全區通報,馬上先疏散!”

六區的病人跑了,沒有人比他們明白這不單單是一個病人跑了的事。趙啟勝直接對著通訊器說道:“監控呢,查到他跑到哪兒了嗎?”

“好幾個監控都失靈了,什麼也看不到、而且通往四五病區的鎖都被,都被撬開了……”

趙啟勝簡直難以置信:“用什麼撬的?”

通訊器裡半天傳來聲音:“那病人入院之前,家裡是開鎖的……”

如果是人臉識別電子指紋鎖,那肯定開不了。

但是現在新科技失靈,舊技術就派上用上了。“什麼也別說了……疏散!馬上疏散!叫京港的衛隊!”

這種情況下的處理程式,就是牢牢印在他們腦海裡的,緊急避難。

……

姜善在病房裡也聽到了報警器響,這還是她進入醫院之後第一次聽到外面不同尋常的異響,然後竟然有類似廣播的聲音:

“出現緊急情況!請各位醫護人員緊急撤離!請各位醫護人員緊急撤離!”

姜善狐疑地看向病房門,這廣播內容怪怪的,也不說什麼緊急情況?

而且,為什麼只提到了讓醫護人員撤離?醫院裡如果出了什麼事,難道不應該是病人先撤離嗎?

作為一名病人,姜善有一絲被冒犯到的感覺。

廣播一連響了好多遍,姜善感覺到自己的頭頂天花板,似乎響起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這聲音多少讓姜善有一絲驚訝,她抬起頭看著天花板,原來這所醫院,真的還有其他醫護人員,此時緊急事態一出,平日的安靜終於被打破了。

姜善豎起耳朵傾聽,整個醫院,她的頭上,和她的腳下,上下層都能聽到細微的動靜,這種不尋常的異響大約持續了五分鐘,而且似乎真的在漸漸遠離。

似乎只有她在的這層走廊外,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一個人走過。

姜善終於感受到一絲不同尋常,這麼大的異動,平常這個時候,那位張晚秋護士長應該早就衝進來了。

可是一直到頭頂,腳下的聲音遠去,姜善四周變得更安靜了。

姜善有一種感覺,就好像偌大的醫院,真的就剩她一個人了。

姜善試著叫了一聲:“護士長?”

沒人理她。

“我想上廁所……”

在這麼喊了幾聲之後,姜善終於死心,看來張晚秋真的沒在這一層。

姜善望著毫無動靜的病房門,她終於光腳下了床,走到病房門邊,把手輕輕一拉,門沒鎖——開了。

她探出頭朝走廊外面看,整個走廊白茫茫一片,就好像白色洞穴一樣。

姜善抬起腳,邁出了病房外。

……

在整個松山醫院的醫學裝置開始發生接二連三的崩壞之後,依據科研所那邊發現的一絲“規律”,耿院長下令把最重要的觀察室搬到了醫院的地下一層。

那裡本來是個空停車場,而他們發現,之前被遺棄在地下的車輛,竟然是所有裝置裡最後“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