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穎忽然劇烈地抽動了一下,緊接著可以看見她的兩個眼球在眼皮底下快速轉動,好像人在將醒未醒的時候那種強烈掙扎!

姜善捧住她的頭盔,一聲喝道:“趙穎!從這裡出去,一起找你爸爸!”

忽然趙穎緊緊地繃住下頜,兩片唇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抿起來,“她這是要幹嘛,她、她不會要咬自己舌頭吧?”

高文武衝過來,用力把趙穎的脖子往上抬,姜善雖然不知道什麼原理,但也馬上來幫忙。

兩個人把趙穎的頭往後拉進了她的脖子,幾乎呈現垂直狀態,只見趙穎的下頜終於鬆開了,眼皮也顫了一下似乎要睜開。

“趙穎?”高文武試著叫了一聲。

就看隨著趙穎的眼皮開始翕動,她周圍那些瘋狂想爬上來的海草,突然都抽搐了一下,跟斷電一樣癱死在了地上。

姜善驚喜:“趙穎!”

趙穎醒來了,可是那個樣子比起心如死灰也差不多少,她雙眼呆呆望著面前好長時間,好像都沒有反應過來。

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得周圍幾個人都不是滋味。

“趙穎,剛才都是幻覺,是假的。”只不過是故意讓他們經歷一遍痛苦而已。

許久之後趙穎的目光才緩緩聚焦,落到面前的姜善身上:“我知道。”

她知道那都不是真的,可那又如何呢,所感受到的痛苦全都是真的。甚至是加倍的。

趙穎記得姜善剛才喊得那句話,從這裡出去,跟她一起找到她爸爸。“謝謝。”趙穎對姜善說道。

姜善扶著趙穎站起來,手電筒互相照一照,每個人都是一臉疲憊。

“我們在這裡浪費了三個小時。”魏遠說道。三個小時還停留在通道入口,簡直是破歷史紀錄了。

“我知道大家狀態都不好,但任務還要繼續。”魏遠看著每一個人,“一切起源於‘侵蝕’,侵蝕不結束,即使離開了這裡,這一切也永遠不會結束。”

沒有人說話,他們心裡自然全都明白。

如今的世界,他們個人的悲傷和憤怒早已無足輕重了,即便內心有再多的屈辱不甘,也只能選擇嚥下去。

魏遠給高文武遞了個眼神過去。

高文武重新舉起了火石。

只見火焰燃起,火星落到了海草上,嘶~嘶~像是人的皮肉被燒起來的感覺,嘶鳴中夾雜著惡臭。

火焰,真是人類永恆的武器,從石器時代,至今不朽。

他們的腳底很快就露出了灰暗的玻璃地面。至於四周的玻璃圍牆,附著的海草被燒乾之後,露出裡面渾濁湧動的海水。

但是裡面,沒有魚。

一條都沒有。

所有人以為會看到的、魚屍一個都不存在,玻璃牆後,是真正一片死海。

其實這才更符合現實,這麼久的時間過去了,魚應該都化為了灰燼,和海水融為一體。

“你們發現了嗎,周圍的海草也在生長,但是速度慢了許多。”

被燒掉的海草並沒有徹底消失,仍然在以緩慢的速度生長。真是野火燒不盡。

高文武沉聲道:“只要不影響我們走路就行了。”

就怕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這些通道又重新被海草給包裹了,但那已經沒人在意了。

魏遠點點頭:“我們進去吧。”

高文武忽然說道:“還有一個最好也處理一下。”

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高文武轉身朝著迎賓大廳走過去。就看他一點一點靠近了大門,突然停下來。

他抬起頭,看向了上面。

“啦啦啦啦啦歡迎來到星空海洋館……祝您獨過愉快的一天!”

高文武的眼神極為陰鬱。

他忽然舉起了手裡的手電筒,但是是倒著拿的,鏡片對著自己的方向,用底託狠狠砸向了那個電子音裝置!

一下,兩下,“歡迎、迎迎迎……”直到那個裝置裡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閃爍的燈也暗下來,滅了。

高文武盯著那裝置看了兩秒,握著已經微微變形的手電筒往回走了過來。

其餘四個人默默地看著他,張政在他靠近的時候豎起了一根手指:“……酷,兄弟。”

高文武面無表情:“走吧。”

五個人整齊沿著玻璃通道一聲不吭快速推移,趙穎板著臉在前方走的飛快,她幾乎沒有猶疑透過其中的岔路口,“第一區都是最常見的魚群,在魚類的壽命裡也很短暫,應該是最先被侵蝕的一類。”

而這些小型魚類也幾乎不具有“智慧”,它們甚至沒有“大腦”可以留給進化的空間。

如果說,這座看似死氣沉沉的海洋館具備什麼“智慧生物”,那一定不會存在第一二區。

“如果這裡的海洋生物,有某些‘異化’成了和圖書館一樣的第三形態物種,那最有可能出現在三區以後。”

“進化”用在這種語境下顯然不合適,所以更應該稱之為“異化”。

進化是有規律可循,甚至需要漫長的歲月,可異化卻不需要。

“我在想為什麼那張照片裡叫做起源。”趙穎舉起手電筒,看到了二區的指示牌,只是放眼望去,二區的海水也是一片死寂,跟之前推測的也差不多。

“有沒有聽說過一類說法,當大災難來臨之前,很多動物,會比人類更先感知到危險?”

這都不叫說法了,應該某種程度上可以叫事實。

姜善這樣讀書少的都聽過,孤兒院小孩要來搞事之前,門口的狗子一定先跑。

“所以你意思是,這裡的魚類,可能提前就感知到了什麼東西,然後?”

趙穎用手電筒照向那一塊塊玻璃:“看看這些玻璃,它們即使感知到了危險,也無法逃跑。”

這裡不是真正的大海,這裡是一座座玻璃監牢。

眾人頓時都微微有些震動。

“人類圈養了我們,又遺棄了我們。”姜善慢慢地說道。這個從進到這裡,無數次出現在她腦子裡的聲音。

人類把這些魚群禁錮在這些玻璃監牢裡,自己卻出了事逃之夭夭。任由這些魚類慢慢死在自己最熟悉的海水裡。

張政嘶哈了一聲:“這得怪海洋局……還有環保局,是他們沒協調好。”

災難來時,人類各自飛散,大難來時各自飛。深刻體現了人類這一物種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