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忽然發現,她其實根本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等這個女人自己慢慢“消失”。以現在這個速度,她根本也走不出這個房間。

意識到這點後,姜善驀地湧上一種悲哀,她呆呆看著這個生命在消逝的女人,只感到一種震撼和恐怖。

既不能施救,也不能阻止。

僅僅只是眼睜睜看著。

最後女人在姜善的眼前化成了一攤“焦土”,讓人一瞬間想起那句話——塵歸塵,土歸土。

在這一刻姜善忽然有所開悟,難道這場所謂的侵蝕,所謂的“灰塵”,只不過是一種量子級的加速度、讓生命在一瞬間到達了最終的形態。

宇宙中的灰煙。

我們身體裡的每一個原子,都曾是星球的一部分文明史才不過六七千年的人類,只是一種微不足道的生命形式,終將在生命的長河中,重新歸入湮滅。

姜善為這個一瞬間的想法感到害怕,她返身直接衝出了門,大口大口呼吸了幾口外面的空氣。

她還在呼吸,她還活著。

……是嗎?

姜善忽然有些不確定了。如何定義生命的生與死,剛才的女人沒有呼吸卻在說話,而她有呼吸,她就是活的,嗎。

“不許動,舉起雙手!”姜善冷不丁聽見一道聲音。

姜善茫然地抬起頭,看到對面有個人正舉著一杆槍指著她。

???姜善滿頭問號。

對面的人甚至還穿著一件看著就已經非常舊的防護服,防護面罩的玻璃都沒了,儘管如此看得出他依然非常努力把自己裹起來。

“我讓你把手舉起來,沒聽到嗎?”這人非常惡劣地命令姜善道。

姜善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必要舉起雙手,她又不怕眼前這個男人,反倒是這個男人看起來非常色厲內荏,外強中乾。

“舉起手!”男人又吼了一嗓子,裝模作樣地把槍保險栓開啟了。

姜善慢慢舉起雙手,一邊問道:“你是誰?”

男人盯著姜善道:“你剛才在裡面幹什麼?”

姜善沒言語,她看著這個不速之客,這個人有槍,跟剛才那幫散民不一樣,而且他竟然有防護服。雖然這防護服很敷衍,但至少說明這個男人身份不一樣。

“我什麼也沒幹。”姜善繼續周旋。

男人明顯是不相信,他盯著姜善年輕又幹淨的臉,在基地裡顯得很不和諧。“裡面的女人怎麼樣了?”

姜善被問得微微心理一動,自然說不出什麼話來。

這男人似乎有所感應,臉色頓時變得極為不好看了。“你做了什麼?”

顯然裡面如果還有人的話,聽到動靜早就出來了。

姜善見狀也很無可奈何,她真的,什麼都沒幹。沒有人相信她嗎。

“你是安保員?”姜善忽然想起之前聽到高文武他們對安保員的介紹。

男人下意識捏緊槍托,更加戒備地看著姜善:“我是這個區域的安保員,我再問你一遍,你把裡面的女人怎麼樣了?”

所以這個人真的是安保員?姜善看著對付舉著槍滑稽的樣子,那未免也更奇怪了,這個安保員不去維護這個區域的秩序,卻只關心裡面這個女人?

“你跟這個女人什麼關係啊?”姜善問道。高文武他們好像說過,安保員都選擇有家眷的,這樣更容易管理。

男人更不爽了:“現在是我在問你的話!”

姜善發現了一絲古怪,眼前這男人顯示是認識裡面的女人的,可是他的態度卻顯得不對勁。

不怎麼像是對親人的關心。

可是問題就在這,剛才姜善親眼看見這個區域那些人搶掠偷盜,這位安保員同志卻不見蹤影,此時卻端著一把槍不停地詢問她這間屋子的女人的情況。

“她死了。”姜善直接說道。

她看到男人的眉峰動了一下,雖然端著槍的姿勢一動不動,他裝作很氣憤的樣子質問道:“你殺的?”

姜善看著這男人越看越不對勁,“對,是我殺的。”姜善還朝這男人笑了笑。

男人似乎出現一秒的驚詫,但馬上他就喝道:“你竟敢……殺、殺我老婆?”

這下換姜善驚訝了,老婆?竟然真的是老婆?

男人一臉憤怒的表情:“你好大的膽子啊,在基地殺人。”

姜善也嘆了口氣,她雙手舉累了,乾脆就放了下來。

對面男人又喝了一聲:“誰準你放下了?抬起來!”

姜善說道:“你的孩子幾個月了?”

男人一愣,啥?男人狐疑地看著姜善,不明白她葫蘆裡賣什麼藥。“裡面的女人不是你老婆嗎,你老婆肚子上剛有流產的刀疤,所以她懷了幾個月孩子你不知道?”

男人震驚地看著姜善。

姜善算是明白這是唱的哪一齣了,安保員可以配備槍支和防護服,在基地裡簡直算是特權階級了,而安保人員要求必須有家眷,有什麼比帶著一個懷孕的妻子,更能博取人的同情呢?

很膽大聰明的造假,誰說不能呢,資訊時代都有人可以捏造身份,何況是此時此刻,造假簡直沒有成本。

“你,你怎麼知道的?”男人現在已經徹底凌亂了,“她告訴你的?”他就知道這女人靠不住。

當初說好的他當上安保員,會格外關照她,保證她和她孩子在基地順利生活。誰想到這女人的孩子沒保住,怎麼能怪他呢?

姜善想不到這男的如此沉不住氣,這就不打自招了,本來他咬死了不承認自己也沒辦法。

“她什麼也沒告訴我,是你告訴我的。”姜善只好平靜地看著這男人。

這人防護服穿的闆闆正正,一看就很怕死,在基地如此混亂的情況下,還能慢慢悠悠去穿上防護服,可見這個人最關心的是他自己。

男人眼裡兇光畢現:“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殺掉你?”

剛才說破的時候姜善心裡已經有預感了,這男的就是狗急跳牆圖窮匕見了吧,姜善冷漠道:“殺了人,手上染血,就再也擦不掉了。”

看這男人的慫樣就知道他根本沒殺過人。而殺人這種事,從0到1,可絕不僅僅是一個數字那麼簡單。

男人手心裡都是汗,幾乎握不住槍支,可是,現在多了一個知情者,如果放她走的話,自己撒謊的事不就暴露了?

“你忘了重要的一點,”姜善說道,“你唯一的‘老婆’死了,你這個安保員,本身就已經當不下去了。”

基地裡這麼多人爭安保員的位置,是無私大愛為了保護大家嗎,錯,是為了自保。

自保才是人性真實的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