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商如意突然感到一陣膽寒。

明明,宇文曄什麼都沒做,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在生氣?

可是,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商如意定了定神,接著說道:“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但,應該是你想要的吧。”

“……”

“只要有我這個妻子為你們打掩護,將來,她就不用大費周章派人假傳聖旨找你入宮,我可以隨時陪著你去見她——當然,我不會插入到你們中間。”

說到這裡的時候,商如意突然感到喉嚨一梗。

只要一想到,也許真的有那麼一天,自己要陪著宇文曄去見那位金枝玉葉的新月公主,而他們二人相見,自己卻要躲到一邊,只為給他們創造出親密的空間,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可是,這也是她唯一能與宇文曄交換的。

畢竟,她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而這時,宇文曄突然輕笑了一聲。

他那雙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此刻已經暗了下去,看不到一點光,卻又好像有一點刀鋒一般的銳利從眼中透出,他緊緊盯著商如意,過了許久,才一字一字道:“商如意,你的感情,可真值——你可真是個,重情之人啊。”

不知為何,那“重情”二字,他說得咬牙切齒,好像恨不得撕碎什麼東西似得。

商如意黯然道:“舅父舅母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對他們的感情,也許從未熱烈的表達過,卻是她在這世上賴以生存的根,是無價的——尤其是在,這一次感情的錯付之後,她更明白,自己應該珍惜什麼。

她又抬頭看向宇文曄,輕聲道:“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是我不懂事,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得到回應,得不到回應,就惱羞成怒,亂髮脾氣,是我不對。但我今後不會這樣了。”

“……”

“現在,我求你幫幫我。”

感情沒有了,她不能沒有自己的家人。

宇文曄冷冷的看了她許久,突然轉身往外走去。

哎?

商如意一愣——他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她正要跟上去,卻見外面穆先大步的走了回來,似是準備要向宇文曄稟報什麼,但宇文曄已經先開口道:“調集你的人馬,立刻跟我出發。”

穆先愣了一下:“公子要去裴家?”

“……”

宇文曄沉默了一下,高大的背影在夜色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煞氣,然後道:“出城。”

穆先似乎也感覺到自家公子陰沉的思緒,再看看站在他身後,臉上已經露出了一絲欣喜笑意的少夫人,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便也不多說,隻立刻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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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而周圍密集沉重的馬蹄聲,又似乎讓這夜色更加深重了幾分。

商如意雖然馬術精湛,但也從來沒有在這麼漆黑的夜晚騎馬趕路,幸好宇文曄叫穆先帶著兩個人舉著火把在前方開路,勉強照亮了腳下的寬闊的官道。

這一夜,他們趕了近百里。

眼看著已經過了寅時,商如意有些焦急的問道:“我們趕得上嗎?”

夜色中,宇文曄穿著一身暗色的勁裝,一件通體漆黑的風氅覆在身上,幾乎已經看不到他的臉,只有一雙精亮的眼睛閃爍著一點精光,沉聲道:“最好是在今夜趕上。否則,等到天亮他們再上路,要動手就得再等到明晚。”

商如意的神情更凝重了一些。

她奮力的策馬前行,周圍的護衛們也都默不作聲,只策馬護在他二人身側,不一會兒,聽見前方一陣水聲潺潺。

宇文曄沉聲道:“湛平河到了。”

“那是——”

“這條河的河邊有一處驛站。按照平常押解犯人的腳程,他們今晚應該會在那裡留宿。”

商如意一聽,立刻呼吸緊張了起來。

果然,再策馬跑出一段路,水聲更響,而且在暗夜中能看到一條隱隱閃爍著水光的河流在夜色中蜿蜒而行,在河邊,有一座看上去不大的二層小樓,門口一盞燈籠,勉強照亮了房子的輪廓。

正是湛平河驛站!

眼看著他們離那驛站還有多半里的路程,宇文曄一揚手,周圍的人急忙勒馬停下。

商如意也停下,轉頭看向他:“怎麼不走了?”

宇文曄卻沒有理她,而是沉聲吩咐道:“把火把熄了。”

前面開路的兩個人立刻熄滅了火把。

頓時,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憑藉頭頂暗淡的月光勉強辨認周圍人的輪廓。

而商如意盯著他的輪廓看了許久,才看清了宇文曄臉上毫無溫度的表情,沉靜的說道:“穆先,你先繞路過去,從後面看看馬槽那邊停了幾匹馬,再看看驛站裡有幾個人,探清楚了回來報我。”

“是。”

穆先話不多話,立刻便翻身下馬,趁著夜色朝著那湛平河驛站而去。

商如意這才有些回過神來——這是要探清驛站內的虛實。

也就是,要準備動手。

不知為什麼,明明還什麼都沒有發生,但這個時候,她的心已經開始咚咚亂跳了起來,甚至握著韁繩的手都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而宇文曄騎在馬背上,一雙眼睛冷靜的盯著前方那渺茫的燈影,道:“趁著這段時間,你跟我說清楚接下來的安排。”

“什麼?”

商如意還有些回不過神:“什麼,安排?”

宇文曄轉頭看向她,目光淡漠:“朝廷押解犯人的官差都不是什麼勇武之士,若真的要救人,我的人一動手,前後不過一炷香的事。所以,接下來就是往哪個方向走的問題。你要帶著你舅父舅母往哪裡去?”

“……”

商如意一下子僵住了。

雖然她做下了這個決定,也一路策馬疾馳到了現在,可這個問題,她的確從未想過。

宇文曄接著說道:“回洛陽是肯定不行的。沿途的驛站都有接應文書,一旦發現押解你舅父的官差沒有按時到達驛站,立刻就會發文回洛陽。到那個時候,朝廷不僅會發兵捉拿我們,宇文家也難逃一劫。”

“……”

商如意聽著這些冷靜的話,卻如同鋒利的刀一般紮在她的胸口。

宇文曄的臉上連一絲表情都沒有:“所以,你接下來要帶他們去哪兒?”